說到這里，陳法一頓，然后看向孫立認真的道：“對于烈馬需要用讓他冷靜的青艾草料，而對于施主的燥心，也需要用一種青艾來冷靜一下。這青艾不是真的讓施主吃草，而是讓施主做到鎮定心神、冷靜心緒而已，防止熱血沖頭，作出一些不堪設想的事情來，到時候害人害己。”

孫立聽完陳法的話，身體微微一震，差點就以為對方查明自己的計劃了，不過只是一個呼吸，孫立就又反應過來。自己一切的事情都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對方不可能發現，只能說這和尚的確有點道行。

但是，自己需要鎮定心神、冷靜心緒嗎？

自己倒是想這樣，但是在莽林大覺寺災變一夜的時候，那所謂的金華山四長老卻沒有鎮定心神、冷靜心緒，之前萬蛛窟中陳玄使出五指鎮妖印的時候可沒有鎮定心神、冷靜心緒，破舊住所中司空老掉包的時候也沒有鎮定心神、冷靜心緒！

所以，自己是不能鎮定心神、冷靜心緒的。

死掉的金華山四長老陸莫不讓，明天等著自己對戰的陳玄不讓，暗地中操縱這一切的司空老不讓，就是平安縣城中等待中的聶小倩也不讓！

說實話，自己也不會讓自己鎮定心神、冷靜心緒的，因為已經已經冷不下來了。

一切的事情都要到圖窮匕見的時候的，自己已經停不下來了，只有一直走下去，看看自己的腦子好不好使，命硬不硬！

“施主，莫非你早就知道自己有病了？只是不想治療而已？”一邊的陳法看著孫立的臉色變化，突然有些明悟的道，臉色帶著幾分驚色。

而孫立轉頭看向這名行為舉止都有些古怪的和尚，沉默了許久，突然點點頭道：“大師，你說對了。”

“為什么？”陳法臉上露出三分的錯愕，三分的詫異，三分的震驚，最后剩下的那一分是不相信。

而就在這個時候，孫立看了陳法一眼，突然輕嘆一口氣，道，“大師，要不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一個同樣和馬有關的故事。”

“啊——”陳法一愣，有些呆滯的看向孫立，好半天后有些鬼使神差的點點頭，“施主請講。”

“從前在邊塞有一個老人，人們稱他叫塞翁。”孫立立刻講述起來，“塞翁和他的兒子相依為命，并且養了一大群馬，過的還算寬裕。但是突然有一天，發生了意外，塞翁馬群中一匹最好的馬突然丟了，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這可是塞翁的命根子，所有人都替塞翁急壞了，紛紛來安慰他。”

“他有一群好朋友。”陳法開口笑著道。

孫立微微一笑，沒有接話，而是繼續開口道，“但是想要安慰塞翁的眾人，來到塞翁家中的時候，突然驚訝的發現，塞翁一點都不急。這位老人，反而一臉笑容的道，丟了一匹馬不一定是一件壞事，說不定還會帶來好運氣呢。”

“這老人瘋了？”陳法插嘴道。

孫立搖搖頭，“老人沒有瘋，因為就在他說出這句話不就之后，他丟失的馬就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并且還領回一匹更好的野馬來——塞翁的預言應驗了。眾人都很是震驚，震驚之余，則是紛紛祝賀塞翁的運氣。”

“那塞翁一定很高興吧，這是意外之喜。”陳玄又開口道。

而孫立卻再次搖了搖頭道，“老人一點都沒有高興，看著那匹拐來的野馬，反而很是憂慮的道，意外得到一匹好馬，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有可能會帶來災禍的。眾人很是詫異，但是卻一致的認為這只是塞翁狡猾，心中很高興，但是礙于面不說出來而已。”

“那，是塞翁撒謊嗎？”

“自然不是，因為塞翁說出這話沒有多久，就應驗了——他的兒子在馴服這匹拐來的野馬時，不小心從馬背上面摔了下來，摔斷了腿。”

“這……”陳法想要開口，突然剛說出一個字就停住了，露出思索的表情來。

而孫立繼續講述，“這一下，所有人都被塞翁的話驚到了，清醒過來又紛紛帶著東西來看望塞翁和他的兒子。而讓人不理解的是，塞翁卻很堅決的謝絕了所有的好意，然后一臉神秘的道，摔斷了一條腿也不一定是什么壞事，說不定能保住性命呢。果然，過了不久，邊塞就爆發了戰爭，所有的成年男子都被強行征集到了軍隊。戰爭很激烈，到結束的時候，回來的人十中無一。幸運的是，塞翁的兒子因為斷了腿，有殘疾沒有被征集到軍隊，所以保全了性命。”

孫立的故事講完了，而陳法卻陷入了沉思，一臉凝重的思考著。

“怎么，大師又想到什么嗎？”孫立開口。

“這……”陳玄從沉思中驚醒，一臉的錯愕，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什么東西來，”這……“

孫立卻是看向遠處，看著夜色中一座座像是猛獸般低伏的高山峻嶺，緩緩的開口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天道變化莫測，一件事，有誰能說清是福是禍呢？烈馬要撞墻就讓他去撞，病人重病纏身就讓他去亡！馬死了，也許是幸，人死了，也許是命。以后的事情誰能說的定，所以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吧，大師這種事還是少管一些的好，在一邊看著就夠了。”

“這……”陳法瞪大眼睛看著孫立，眼中的震驚難以形容，好半天才消化了孫立所說的東西，隨即臉色變作凝重。

許久，許久，陳法重新看向孫立，然后突然彎腰深深的一拜，認真的道：“施主大智，我受教了，日后若能，必定報答。”說完這話，陳法利索無比的站直、轉身，起步，快速的離去，頃刻間就消失在孫立的面前。

而孫立看著這和尚離開的方向，卻是微微皺眉，想起和尚抬頭時的那驚鴻一瞥，自己看到竟然是一雙明亮的有些嚇人的眼睛。

“我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啊。”孫立摸著自己的下巴喃喃道，然后又搖搖頭，轉身向著山洞中走回去。

無論如何，這只是一個插曲而已，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準備明天的對戰，準備對付自己的對手——陳玄。

“陳玄么？”孫立的聲音在夜色中飄出又消散，卻沒有多少波動，就像是喝了一口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