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的夜空黑漆漆的,沒有一絲風(fēng)和一點(diǎn)星月。抬頭看過天的人,都心里多少有些嘀咕,這天,是不是又有什么怪像?。?/p>
譙樓二更鼓響過,整個(gè)縣城很快就變得死沉沉的,那些微弱的燈火,像是喘息的巨獸,最后殘存的一絲氣息。
大牢內(nèi),幾個(gè)獄卒也無精打采的。這半夜后,再無人可以沽來酒水,也買不來下酒的牛肉,只能熬著等到天明了。倒不如合衣睡下,省得半夜醒來嘴里寡淡,腹中饑渴。
梁玉喜身上倒是好了許多,這幾日,那些獄卒倒是不怎么為難他,也能昏沉沉的睡過去。只是今日過堂時(shí)被一鬧,他也一直在詫異,這堂上道長不知究竟何人?自己肯定不認(rèn)識(shí),也沒在街面和府上見過,不知他為什么要替自己大鬧公堂呢?還有那縣太爺,不知怎么就隱忍了下來?要不是他這一鬧,看這今日的架勢,胡道生是要判自己一個(gè)斬立決的。
他回想起那夜東閭玨臨行時(shí)說的話,讓自個(gè)放心就是,大娘正想法救自己出去。
哎!也不知這初十日到了,府上寶匣是不是拿到了手,這誰人去開啟的洞穴呢?
梁玉喜想一陣后沒有頭緒,又索性不去想它,可又有其他的想法在腦子里出來。就這樣折騰來折騰去,一直也沒睡著。
想著想著,這后脖頸有什么蟲子爬過,癢舒舒的。梁玉喜低聲道:“賈先生嗎?”
沒有聲響,他忽翻過身,看見面前蹲了一個(gè)黑影。黑影輪廓看上去有些纖細(xì),不過,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是誰。
“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不能來?”
“誰請你來了?”
“我來不來不需要人請?!?/p>
“你走吧,不走我喊有賊了?!?/p>
“你喊吧,你不喊我也要走?!?/p>
“那你為什么還要進(jìn)來?”
“我有空。”
“有空就進(jìn)來?你到底什么人?”
王雨鹛盤腿坐到地上,“我就是你說的騙子?!?/p>
她摸出一粒丹藥遞給梁玉喜,梁玉喜伸手接了過來,他也沒細(xì)想,就放進(jìn)嘴里吞了下去。
“好吧,你騙不騙我都無所謂了,我反正是要死了。我死了,你一定不會(huì)高興的。因?yàn)椋闵倭艘粋€(gè)可以騙的人了?!?/p>
“呸!誰稀罕騙你?!?/p>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這大牢都可以隨便出入。還把道長的大蟲頸下的物件偷了?你會(huì)不會(huì)是傳說中的江洋大盜?”
“我是誰對(duì)誰都不重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命可能有救了?!?/p>
“為什么?”
“因?yàn)槔咸鞝斠_眼了啊。”王雨鹛看他一臉茫然,“這你還不知道,黑松山林場出了天相,一個(gè)地洞口懸浮了一塊花石,上面寫的第一句話,就是說你的冤情?!?/p>
梁玉喜認(rèn)真聽著,自語:“那就是天降讖言咯?”
“嗯,是的。所以老天爺開了眼,你就有救了?!?/p>
梁玉喜是第一次感到一個(gè)命運(yùn)轉(zhuǎn)折的機(jī)會(huì),就這樣突然降臨了。這黑松山異象不斷,此時(shí)神靈預(yù)示冤情,總算現(xiàn)了一線生機(jī)。
“怪不得今日那道長,說什么讖言。原來是這樣……”
“哎,不過取你命的人心夠黑,但救你命的人還真不少啊。也算老天有眼?!?/p>
梁玉喜聽她說這話酸溜溜的,不知這其中還有什么含義。
“你巴不得我被殺了吧?”
“我?殺你?我殺你不需要這么費(fèi)周折?!?/p>
“你一本正經(jīng)的說這話,好像你真的可以輕易的殺了我。不過,我救過你一命,你沒有理由殺我?!?/p>
“如果有一天,有人非要我這么做,我可以放過你,哈哈?!蓖跤牮滩挥X有些高聲,忙掩口靜聽了一會(huì)。那獄卒處也沒什么動(dòng)靜。
“你到底什么人?”
“好了,你這人也無趣得很。你這樣追問,我就能告訴你?”
“那你說怎么才告訴我?”
“你如果出來了,我就告訴你?!?/p>
“真的?不過,也許,那時(shí)我又不想知道了。”
“好吧,隨便你。我準(zhǔn)備走了?!?/p>
“你怎么走了?”
“我就是來告訴你,你不會(huì)被砍頭的。難不成我應(yīng)該陪你一起在牢房里?”
“那你的藥還有沒有,這吃下去還真管用呢?!?/p>
王雨鹛又拿了一顆丹藥出來,梁玉喜接過后,很寶貝的把藥丸放在懷里。
“嗯,我先留著,要半夜痛醒了,我再吃一顆。”
王雨鹛見他輕松了許多,也不覺莞爾一笑。一閃身她就出了牢籠。
而在東閭府的后花園,那個(gè)嘴唇哆嗦,語焉不詳?shù)臇|閭昇,正看著這黑漆漆的天空,囁嚅道:“這洞穴不能開……不能開,都會(huì)遭殃的,全都會(huì)遭殃。沒有人跑得了……”
這時(shí),只見清河縣的天際,有隆隆的聲音響起,開始有一些鳥鳴的聲音,漸漸的鳥鳴聲越來越大,似乎所有的鳥都驚醒了。甚至這鳥鳴叫的聲音,蓋過了天際的隆隆聲。
那些驚鳥,一開始還成群結(jié)隊(duì)的飛翔。不過沒多久,鳥群就像被什么東西轟散了,驚鳥們在天空開始亂竄。甚至相互之間碰撞在一起……
東閭昇瞪大了眼睛:“來了……來了……女神仙說的要來了。跑不了啦,跑不了啦……”
睡夢中被鳥叫驚醒的人,都知道這怪相又要來了,哆嗦著拉拉被子把頭蒙住,心里默念著菩薩保佑……
在往西南方的官道上,五娘她們的馬車剛出了清河縣境,這暗夜的驚叫聲讓她不禁回望著來路。只聽清河縣的上空,一陣陣的鳥鳴聲。那不祥之感,在暗夜里越發(fā)的令人驚悚。
而清河上,兩只大船在午夜也相繼駛?cè)肭搴涌h境內(nèi),伴著鳥鳴聲,船底也開始噼噼啪啪的響個(gè)不停。掌船的把頭,瞪著眼傾聽一陣,自語道:“這是魚在翻河了……”
這兩艘船,外表看都是商船。連夜駛?cè)肭搴涌h,皆因?yàn)椋@一艘船是吳越國的,載了剛從民間遴選出的美女十余名,要給大宋皇帝納貢去。另一艘船是南唐的,而船上載的是一船的勇士。
兩艘船的把頭都覺不妙,把船先靠了岸邊,不敢再前行了。
而很快,所有的響動(dòng)都聽了下來。鳥也不叫了,魚也消?!藗兒芸炀瓦M(jìn)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夜,在清河縣的人,包括趙匡胤,都做了一個(gè)相同的夢,就是一張巨大的網(wǎng)閃亮著從天而降,把所有人都網(wǎng)在了其中。
而黑松山的地洞口,那個(gè)鬼魅的影子一直在洞口徘徊著,對(duì)著洞口嘶鳴著。似乎要召喚出什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