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先生,你現在去學校嗎?現在天峰路特別的擁堵,你瞧,上山的車都排到山腳了。”出租車上的青年很有禮貌地對后座的慕天語說道,他打量著前方的情勢,正準備找一條捷徑溜過去,否則,恐怕二十分鐘的行程要蔓延至兩個小時,這雖說比較夸張。
慕天語有幾分睡意,通宵的守夜工作,雖然在便利店,但仍是乏累,他大飲一口果汁,算是當成了早餐。“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學校。”
青年司機發現一條縫隙,沒有絲毫猶豫,轟著油門便竄了過去,顧不上旁邊車輛憤怒地鳴笛,他裝作沒聽見,嬉笑著說道:“我開出租有幾年了,一般乘客上車,我就能猜出個大概,況且你看起來像是一位老師,所以我更有理由相信你是去夏華學院的。”嘴上的分析不無道理,可他心里卻是暗道,哼,天都峰上面就只有夏華大學,你不去那兒,難道是去看死人?看起來相貌堂堂,沒想到是個書呆子,還真是一本正經的教師。“誒,你聽說過了嗎?你們學校有兩個學生死了,就在昨晚。”青年打聽著,他認為慕天語是夏華學院的教師,一定會知道些許內幕。
“噢,你怎么知道的。”慕天語合上雙眼躺在后座椅,他回憶著昨日在便利店遇到的所有人。
青年嫻熟地換擋操控,他甚是自豪,將同行駛入天峰路的另一輛出租車遠遠地甩在了身后。“我是聽朋友說的,他一早送人上山的時候就發現了,還是他報的警!”其實根本沒有這事,他說完之后,還瞅了一眼后視鏡,見慕天語仍是閉目養神,并沒有因為是誰報警而感到驚訝。“你,你不知道這件事嗎?”青年懷疑對方不肯談及這件事,否則他怎么會不感興趣。
除了長假降至,在這條天峰路上很難遇見如此擁堵的一幕,一眼望不到盡頭,現在道上的車輛絕大部分是夏華學院老師的座駕,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行程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青年司機有些不耐煩,后座的乘客已經睡著了,他合著眼,好似外面的世界和他沒有半點的關系。“哎,前面真是太堵了,五分鐘才走幾米!”他盯著手機宣泄著,打開了車窗,頓時車內的噪音就加大了幾度。他起身探出窗外,眺望著上山的路徑。“噢,前面就是案發地點,我看見警戒線了。”
啪!車門的開啟和關閉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青年司機回過神,便聽見窗外慕天語的聲音。“謝了,太堵了,我自己走上去吧,錢在副駕駛上。”他迷茫地扭過頭,果然副駕駛的座椅上遺留著一張百元大鈔。凝望著竄入道路內側,步入叢林里的慕天語,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哼,真是奇怪了,才一半的路程,不過還好,凈掙百元大鈔一張!”困乏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喜慶,他又發現了一處縫隙,猛打方向盤,轟上油門加入了下山的隊列。
警戒線占據了大半條道,原因是因為道路上有一雙粉紅色的高跟鞋,其余的部分延伸至叢林里,圍聚的人群很多,超過一半是學生,慕天語算是其中一個。警員的駐守使得這群圍觀者異說紛紜卻不敢上前,角落里,有一個身著制服的警探正在吸煙,年近四十歲,慕天語注意到他的兩只皮鞋已經磨壞了鞋跟。隨后他淡然地走了過去,這才看清楚他抽的是十二元一包的廣玉牌香煙。
“嗨,老兄,想請你幫個忙。”慕天語急促且小聲地說道,眼神凌亂地注意著周圍,從包里摸出了五張百元大鈔。“我昨天剛面試了一家報社的撰稿職位,如果你能放我進去,這對我應聘的工作很有效。”
中年人盯了一眼他手里拽著的錢,有幾分遲疑,隨后冷笑著:“哼哼,年輕人,伍佰元就想買自己的前途?你可知道賄賂的罪責會讓我丟了頭上這頂帽子。”
“大叔,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你扯上關系,我剛出來工作,這是我僅有的錢,還請你行個方便,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我不會拍照,也不會打聽什么,只想進去看看。”
中年男子猛吸一口煙,他嘆了聲氣,轉身的同時瞟了一眼慕天語手里的錢。“我幫不你,你走吧。”他心里暗道著,算了,萬一被發現,吃虧的是我,若這份工作沒有了,我拿什么養家,本來現在就欠了一屁股的債。
“大叔,我知道你現在缺錢,聽著,這件事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如果我被人發現,我會承認自己是偷溜進來的,根本不認識你。何況我不是記者媒體,不需要拍照引起太大的注意,這是一筆很好的交易,你凈賺伍佰元,我只是太想得到這份工作了,面試的人很多,若不拿出成績,恐怕就會被淘汰。”慕天語畢竟是心理學教授,能辨別出事態的轉機,何況他也很會演戲,當把錢塞到中年男子手里時,他沒有任何停留,彎腰便鉆進了警戒線以內。中年男子哆嗦著手,煙頭滑落在濕漉漉的草堆里,他晃了一眼已經漸漸遠去的慕天語,長嘆一氣,將伍佰元揣入了包里。
警戒線的范圍比較大,差不多有五六百平方,主要是在叢林里,剛涉入之后,慕天語便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順著味道走去,正是叢林的深處,幾顆茂密的刺鈴樹后,圍聚了好幾個警探,慕天語發現二十米外,幾個穿著白袍大褂的法醫,正佝僂著身軀檢查著某種東西,應該是尸體。
“喂,你是誰?前面不能進去。”一個警探攔住了大步走來的慕天語。
慕天語喘息著,從包里摸出了一張卡晃過警探的雙眼。“抱歉,我,我是法醫部的楊探員,今天本來休假,得知這里出了狀況,所以,所以立馬就趕了過來。”他這么看這么都像是一個醫生,或者說是一個有角色的人物,沒人會認為他在某家報社擔任撰稿人一職,也沒人會相信他手里的卡實質就是前些日子在中介公司辦理的一張夜間工作證明。
見對方沖忙的神色,警探失禮道:“真是抱歉,楊警官,請進。”
血腥的味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而凄慘恐怖的畫面,也不是每一個法醫都能承載的,巨大的生理反映,會出賣故作鎮定的面部表情。這不,一個女法醫,猛地朝著慕天語這邊奔了過來,與他擦身而過,隨后趴在一顆刺鈴樹下嘔吐不止。
“死者年齡十九至二十歲,女性,初步檢驗結果,死因是雙眼被挖。目前身體上并無其他致命要害,她死前有過掙扎的痕跡,而且挪動的距離有近五米。兇手挖去她雙眼之后,并沒有直接殺害她,在她掙扎著爬行的五米內,因流血過多而亡。右手臂有一條輕微的劃痕,像是某種尖狀物所致,初步判斷應該是人的指甲,有極大可能是兇手留下的。奇怪的是,案發地并沒有找到死者的雙瞳,從血液遍布的痕跡看,只有她爬行時留下的一條血痕。”
分析案件的是一位法醫部的組長,年齡已達六十四歲,他擁有超過三十年的案情調查經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法醫專家。
“我剛才說的這些記載了嗎?”他掃了一眼旁邊幾個年輕的法醫,三男兩女。“這樣的畫面確實不常見,你們有惡心的癥狀也實屬正常反應,多習慣習慣就好了。”說著,他繼續觀察著尸體。“死者衣衫整潔。”他用一根管狀物挑起女尸的短裙,接著說道:“內褲并未有撕扯的痕跡,初步推測生前并未遭到性qin。”老者站起身,長嘆了一口氣:“檢查包里的東西拿回去化驗,看有沒有其他人的指紋,這也不像是搶劫案。”
叮叮……叮叮……這時,老者的電話鈴響了,他取下白手套,摸出了手機。
“喂,導師,上面的男尸檢查過了,初步推斷,死因是從道路內側的水溝滑倒時,頭部撞擊在堅石上所致,整個后腦大部分都被擊穿了。”
“他身體上還有其他的傷痕或是線索嗎?”老者叫周志明,被業內人士稱為周法醫,他的學生遍布整個西南片區,還包括其他兩個地方區域的法醫部部長,享有極高的警界榮譽。
“仔細檢查了,并未發現。”
“他的手呢?手指甲呢?檢查了嗎?”周志明疑問道。
一個大概二十六歲的男子接著電話,隨后又跳進了水溝,他仔細檢查著男尸的雙手。“好,好像有一點東西,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甲殘留著某種……皮屑?”
“帶回去化驗,這有可能是案子的突破口。”周志明掛斷了電話。他凝視著面前的女尸,注意到旁邊還蹲著一個人,并不是法醫部的人員,應該是某個便衣警探。“真是令人驚訝,死者的恐怖畫面嚇得我這群法醫部的學生不敢靠近,沒想到你一個警探卻看得出神。”
慕天語茫然地抬起頭,吞吐說道:“你,你在和我說話?”
周志明無奈一笑,左右環顧著早已躲在遠處的一群白衣大褂。“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真是抱歉,剛走神了。”慕天語站起身,這死者不是別人,正是凌晨來便利店的女子,語嫣。
“你有什么見解嗎?”周志明問道,他覺得眼前這個男子很不一樣,說不定會發現某些自己沒有找到的線索。
“沒有。”慕天語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奇怪,兇手為什么會挖掉她的雙眼。”
“或許是因為仇恨。”
“她死在夜里,這里距離道路足有六十米。”慕天語抬頭左右望了望,繼續說道:“路燈的光芒肯定照不進來,兇手是如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準確無誤地將她雙眼剖挖,而且還能迫使她在被挖時沒有掙扎,她身上并沒有捆綁的痕跡。”
周志明遲疑了,他的思緒正猜測著對方提出的疑問,隨后便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
“周隊,你來了。”
“周隊……”
“周隊……”
周隊,周夢,是天都市警局重案組的組長,同時也是市警局總隊長,她被成為是警界唯一的辣手警花,除了相貌出眾,她的格斗技巧段位已達九階。她還是法醫部周志明的獨生女,有無數的追求者都被她拒之門外。年齡二十七的她從未談過戀愛,因此也有不少人懷疑她是同性戀,媒體對這件事還做過報道。
“爸,你怎么來了?”周志明常年的工作,已使得他自身犯了一些疾病,這對于做女兒來說,是極不愿意看到的事。“我還叮囑過媽,讓你別出門,現在你都退休了,這些事都交給他們來處理。”說著,周夢掃了一眼,旁邊幾個法醫部的警員,一副憤怒的表情,但這更是突顯了她霸氣的美艷。
“哎,他們這才在法醫部工作沒幾年,說到底還只是學生,理解理解。”周志明笑著,他對自己的女兒甚是驕傲。“說過了,在工作的時候不要這么叫,要么稱呼我為周警官,要么稱呼周法醫。”
周夢看著地上的女尸,拿自己的父親沒有辦法,嘆聲著:“好吧,周法醫,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周志明搖頭一笑。“目前沒有,回去化驗之后再給你詳細報道。”
“那化驗的事就交給他們,你早些回去。”周夢轉過身,疑惑地問道:“你在看什么?”
“哦。”周志明凝望著漸漸消失在叢林外圍的背影。“那個便衣警探很特別,對了,你認識他嗎?”
周夢隱約看見一個穿著黑襯衫的男子,消失在了某顆大樹背后。“沒看見他臉,警探有什么好特別的。”周夢轉身對父親說道:“早點回去,不然媽又要擔心了,我先去學校,調查這兩個死者的背景。”
“恩,去吧。”看著女兒遠去的身影,周志明回想著她兒時那股傲嬌勁兒,心里甚是安慰。雖然他一直不擔心女兒成家的問題,可孩子的母親、自己的老伴,卻一直在家喋喋不休,甚至還私底下安排著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