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蕭瑟的冷風吹在夏安城的城樓上,讓因為睡不著而起夜的泉如有些不寒而栗。
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怎么還在這兒?”無端落入一個強而有力的懷抱,泉如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誰,順勢斜靠進他的胸膛,他有些不安的道,“翔天,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泉如啊,你別庸人自擾了好不好?不就是砍些柴火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從晌午說到現在!玄葵國可是太陽一落山就全軍回城了,如果真有什么動作,他們為何不直接攻打我們夏安城,還要反其道而行先回老家一趟?而且你看看這都已經快一更天了,他們怕是早就已經睡下了。就算他們想輕舉妄動,那也是天亮以后的事了,現在敵人們正在做著美夢,我們卻站在這城樓上吹西北風!”
景翔天有時候真受不了泉如的杞人憂天,他就是活的太累了,一點也不會享受。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到底懂不懂這個道理?守城至今他們每天戒備森嚴的,這都好幾天了,他難道都沒有發現他的隱忍嗎?真受不了這個后知后覺的男人!
“可是,大戰在即,姬云上好端端的讓這些將士們砍柴做什么?而且他們砍了之后只運了一小部分回城……”泉如總覺得今晚的夜風透著一股子不祥的氣息。
“練臂力!”出乎意料,景翔天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卻很嚴肅,可以看出他也沒怠慢過軍情,對于這個問題也是下了功夫研究過的,“姬云上知道自己手下的士兵不是我景翔天的對手,上次打不過就使詐,這次他自己也明白我定是不會再上當的。他如今唯一能夠取勝的辦法就只有提高兵力和實力。他以為人多就能勢眾了?哼,照我看肯定是來了之后才發現,就算他帶夠了人馬,實力還是與我軍相差懸殊。所以千方百計操練手下,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最大的成效。”
“可要真如你所言,這對我軍也是一個很不利的情況啊!何況我并不覺得有這么簡單。”泉如心里總是隱隱覺得的有些不安。真這么簡單嗎?
直覺告訴他,姬云上并非省油的燈。可是他又想不出他這么做究竟能干什么。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景翔天所料屬實,敵軍十五萬大軍,他們東拼西湊也只得八萬大軍,此戰他們也是兇多吉少。
最可恨的是,他們還在密林布了好多士兵看守著,要混進去實屬不易。不然的話,他倒是真的很想試試祖上傳下來的那個禁咒秘術……
“有什么不簡單的,我看多半就這么簡單!你別杞人憂天了!”景翔天一把摟過他,將他打橫抱起,“現在,你的身份不是我的副將,而是——我的床伴!”
“耶?”泉如驚呼出聲的同時,身體已經騰空而起,被抱入了主帥軍帳。
春宵一刻,芙蓉帳暖,顛鸞倒鳳,琴瑟和鳴。
與夏安城的無邊春色和安逸形成鮮明的反差,邊城這一夜卻是無人入眠。
一干將士上下齊心,眾志成城。他們通過姬凰舞的指點,井然有序的分工合作,取材的取材,搬運的搬運,投河的投河,按部就班居然出奇的合作無間。因為白天已經有半數士兵打下了基甸,晚上他們入林一瞧,果然不出姬凰舞所料,有很多樹木不砍自倒。需要他們助一臂之力再補一斧頭的樹木少之又少,可謂是事倍功半。
加之眾人對于這個新鮮的戰略都抱有驚疑的態度,很多人都想看一看這個戰略是否可行,也借著這個機會看看他們這個來歷不明的軍師,到底有個幾斤幾兩,有沒有能耐。所以他們的情緒都很亢奮,實行任務的速度,比宮翔舞預計的時間還要快上近一倍。
“你還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今晚刮的是東南風。”姬云上駐扎此地已久,方才得到士兵的稟報說林中樹木基本都已倒戈的消息,他便猜到她先前之所以會這么有信心,可能也和她測準了風向有關。
一個計謀成功可以說是巧合,很多個計謀同時成功,這是智慧。
姬云上突然很想問她一句,到底還有什么是她不懂的?想了一會兒,他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問出來。風千疏都沒問,他這么一問可就有示弱的成分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可不想在風千疏面前示弱,至少他們倆也要平起平坐。
“你知道?”風千疏很是懷疑的挑眉一問。不太可能吧?這個應該只是湊巧而已吧?畢竟她一開始預算的時間遠遠比現在這個時間晚好多。
“啊!那個!”果然,宮翔舞一聽姬云上這么說,表情立刻有點不好意思。尷尬的低著頭笑了笑,她習慣性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咳咳,那個其實是未稚告訴我的。”
“哦……”姬云上了然的點點頭,不再說話。
未稚擅于夜觀星象,對天文術一向頗有研究,他會知道這幾天的風向一點也不奇怪。不過,風千疏如此了解小舞,這一點讓他有點小小的不舒服。
眼看著天亮在即,宮翔舞遠觀邊城左方的那一條湍河,晨曦的光輝下,它如同黃金沙漠中的一道銀河般晶瑩亮眼,煥發著璀璨的光彩。
此刻的湍河,已經被硬生生的一分為二。中間被無數的巨樹巨石給阻隔,形成了一道后天的堤壩。邊城這方水流緩慢如昔,涓涓流暢,夏安城那方的水流卻已逆流而上,逐漸形成磅礴之勢。抽刀斷水水更流,說的就是這個理兒。那水域的走勢不消半刻便已開始驚濤駭浪,勢不可擋。
這一場人為的洪水之災,如同一條巨大的狂蟒,直擊水泥混土建構的城池,轉眼間就將還在沉睡的夏安城——吞噬殆盡。
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揚,形成一個璀璨如日出般的絕美笑容,宮翔舞一手攬一邊,將左右兩邊的風千疏和姬云上一同推到了城樓的邊緣。三人臨風而立,笑看著昔日一方霸主,與驃騎營龍爭虎斗數年的戰神巢穴,玄葵國歷時十余年都除不掉的一顆毒瘤,一夜之間,在他們三人眼前頃刻頹廢。
水淹夏安城——這個后世被無數世人傳誦得有如神話一般的絕世兵計,以及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獻計女子,眼下又有誰知道,她將會在九國歷史上,寫下飽蘸墨水的厚重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