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墨川,首先就要把忠仆冬兒從丞相府里調出來。其實原本宮翔舞的意思是,他們倆一起回一趟相府就好,去向冬兒打聽具體情況,順便去看看二老。可風千疏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藥,死活不肯讓她回丞相府。
既然這樣,宮翔舞也不堅持。她對姬丞相夫婦本來就沒什么感情,這樣做本來就是為了禮數而已。不過聽王妃說,這次她能順利醒來,姬夫人衾翎也出了一份力。就因為這樣她才想要回丞相府看看,向她道個謝的嘛!
他不同意就算了,她樂得清閑。反正把冬兒弄來靖王府的事兒由他全權負責,惡人由他來做,她坐享其成就行。
宮翔舞似乎只想到丞相府里的二老,壓根兒就忘了那兒還有個風千疏敵視已久的姬云上。
風千疏見她其實也不怎么熱衷于回相府,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瞧她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大概已經忘了有姬云上那號人物了吧。想到這里,風千疏心里美滋滋的,他才沒那么傻,主動去提醒她那個男人的存在呢!
雖然他是姬凰舞的哥哥,不太可能會對翔舞動情,可他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姬云上礙眼。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他堅信直覺這東西不單單只有女人才有,有時候男人也會有。
那日,宮翔舞正獨自一人半磕著眼睛,呈懶貓狀躺在院子里曬太陽,座下的貴妃椅被她搖啊搖啊搖晃個不停。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也懶得睜開眼睛,繼續曬著她的日光浴。
風千疏帶著冬兒走進后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這個翔舞,還真是會享受!瞧她那懶洋洋的舒坦樣兒,真想好好捏捏她!
冬兒看到宮翔舞,那叫一個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栽進了她懷里。
翔舞啥都沒看清,就被撲面而來的一個不明物體撞擊得搖擺中的貴妃椅都差點翻倒。好容易穩住,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不是吧?!玄葵國崇尚男風她知道,可沒人跟她說過還崇尚女風啊!這從天而降的丫頭是誰?!
求救的眼神投向風千疏,她見他也是黑沉著一張臉,可卻沒有上前來救她的趨勢。心下不覺有些納悶。這家伙不是一向醋意滿天飛的嗎?今個兒怎么這么沉得住氣兒?再度低頭打量起懷里這個丫頭的頭頂,她一頭栽在她懷里,所以她也只能看到對方的頭頂。不過這發型怎么這么熟悉?莫非是……
“冬兒?”宮翔舞試探性的喚了聲。
聞聲抬頭,果然是冬兒那張哭花了的小臉:“大姐!你可算是醒來了!可把冬兒給嚇壞了!”
宮翔舞見她臉上的擔憂倒不像是假的,看來往日里她沒疼錯這個小丫頭。算她有良心,不是只知道擔心自家小姐,還知道擔心她。
“怕什么,你還怕本仙人回不來嗎?”宮翔舞驕傲的挺了挺胸膛,下巴抬得老高。
“咳咳!”風千疏用眼神狠狠瞪了她一記,這女人怎么這么口不擇言!“不該說的以后不準亂說!”
宮翔舞回瞪他一眼,不過倒沒有開口反駁。將注意力轉移至懷里的冬兒身上,她不太習慣的開口道:“冬兒,那個……你能不能起來了?咳咳……你好重!”
“哎呀!大姐你好討厭!”冬兒紅著臉伸手推了她一把,飛快的跳離她的椅子,難為情的揪著手帕。
“呃……”宮翔舞頭頂有烏鴉飛過。
“咳咳!”風千疏似乎今天嗓子不太好,咳了兩聲,他表情嚴肅的問,“冬兒,我們要見墨川。你知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見到他?”
“???墨少?”冬兒一臉奇怪的看著他,問道,“王爺你要見墨少為什么剛才不在相府等?今個兒是十五?。 ?/p>
十五!他陪衾翎上香的日子!
一言驚醒夢中人,風千疏和宮翔舞非常默契的二話沒說,直接跳起來往府外奔去。
“咦咦咦?”冬兒只覺一陣狂風拂面而過,院子里落英繽紛,已不見了剛才那兩人的影子。
衾翎和墨川有一個習慣,就是從來不會到人多的地方去上香。每次初一月半祭祀祈福,都會選在郊外香火不盛的沉香閣。
沉香閣是一座庵堂,據說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也許是因為地處偏遠的關系,雖然歷史悠久,卻乏人問津。整個庵堂雖然占地面積很廣,卻只有寥寥數十個尼姑住在里頭打理著,維系著此處的香火。
風千疏和宮翔舞一人一騎狂飆到沉香閣,前后一共才用了半個時辰。
“你還行嗎?”風千疏體貼的側過頭問身旁的翔舞。他本想兩人共乘一騎既可,可翔舞說這樣不如各自騎馬來得快,硬要自己騎一匹馬。不過就他看來,她那是好奇貪玩的成分居多吧。
果然人不能太逞強。宮翔舞吃力的下馬,胸口劇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邊喘邊費力的道:“這騎馬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兒!我好歹……好歹也算是和云上學過幾天馬術了,騎這點兒路就喘成這樣,你怎么……怎么一點也不喘……”
風千疏無視云上這個名字,看著她喘成這樣不覺莞爾一笑,男子漢的光輝形象瞬間擴大了數倍,自夸道:“那是自然!我騎術精湛,自幼便是各中翹楚,豈是你短短幾日之內便可超越的?騎馬這回事兒,看的不是天份,而是師傅的教導方式。你跟那種只會打仗的粗人學,又怎能學到騎術的精要之處?”
宮翔舞有些懷疑的望著他:“你說的是云上嗎?我怎么聽著不像?他也算粗人嗎?”好歹也是一個如玉出塵的美男子吧!如果不告訴別人他的身份,誰看得出那樣俊美爽朗的男人,會是征戰沙場的浴血將軍?
風千疏聞言瞪了她一下,剛準備斥她兩句,身后傳出一個和藹的詢問聲。
“兩位施主在庵前逗留許久,不知是否前來上香的香客?”聞言望去,出聲的乃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師太。
風千疏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被宮翔舞搶先了一步。
她往風千疏身前一擋,大有搶鏡頭的嫌疑。禮貌的朝對方笑笑,她盈盈施禮道:“打擾師太了!我二人趕來此處,是為尋人的。聽聞家母今日與友人前來上香,家中有要事需立刻與她商討,還得煩勞師太為我們帶個路?!?/p>
那師太聽了她的話之后,有些驚訝的問道:“請問施主,令堂是……”
“鄙人姓姬。家住玄安街?!睂m翔舞隱晦的回答。
玄安街住的皆是在朝為官之人,而姬姓極罕,整個朝堂只有姬丞相和姬云上兩人姓姬。如果姬夫人確實在此處上香已久,這位師太必定認得她。
不料那師太聞言之后猛然一驚,急急朝她行跪拜之禮:“請小姐受貧尼一拜!”
“誒……使不得,使不得!師太你這是干嘛!”宮翔舞被嚇了一跳,連忙彎腰將她扶起。
那師太掙扎了半晌,硬是給她磕了一個響頭才肯起來,望著她的眼神很是奇怪。
“師太……”宮翔舞被她看得有點不自然,忍不住出聲提醒,“家母……”
“哦哦!請隨我來,請隨我來!貧尼這就給二位帶路!”那師太如夢初醒,滿臉歉意的帶他們迅速入庵。
風千疏和宮翔舞對視一眼,不語跟隨。
穿過好幾座殿堂,再繞過后庵堂,師太在一片空地前停下腳步,抬手往前方一指,向他倆道:“兩位施主,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那兒!”
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望去,風千疏驚訝的發現這佛門清凈地,居然種著大片桃花樹。
時值初夏,枝頭的桃花已差不多落盡了,剩下突兀的枝條醒目的延伸在半空中。間或有幾朵生命力頑強的桃花,在枝頭掙扎,凋零的花瓣片片飛旋、隕落,卻依舊不肯凋謝。
滿園蕭索的桃花樹之間,一個欣長的背影負手而立,半仰著頭默默的望著這片寂寥的桃花園。他的背影被陽光照射拉長,明明是面向日照的方向,可他的身形看上去卻顯得異常的單薄落寞。
一襲白衣勝雪,墨發輕舞飛揚,衣袂臨風,乍看之下,竟疑似謫仙下凡!
宮翔舞怔怔的望著這個背影,心中有某種情愫澎湃激發著。不是愛情,不是激情,是一種、一種久違了的……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