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兒，下來。”姐姐來得倒也迅速。正在樓下朝她揮著手叫著。

“這就來了。”水夢抱著兒子走下來，歐陽昊宸就如同八爪魚一般粘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大廳里，歐陽媽媽坐在沙發上和一位約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在聊天。一個瘦弱，穿著一件“帶有補丁”衣服的女孩子站在一旁。歐陽水則站在樓梯口，待水夢下來，便拽過她身上的昊宸放到地上道：“這么大了還粘著你媽，丟人。走，我給你看一個姐姐。”

“姨……”昊宸不樂意地白了她一眼。不情愿地被她拽著往前走。這個姨可是不能得罪，她真的真的揍人哦！自己可是不能讓小PP受罪啊。

“不許說話，跟我來。”歐陽水拽著他朝那小女孩走過去。

“媽……。”水夢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和歐陽媽媽聊天的女人穿著很是夸張，似乎在盡量讓自己變得時尚，卻打扮得越發不倫不類了。她皺了皺眉頭，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刺激著她的嗅覺。

“夢兒，這就是可兒的母親。叫張阿姨。”歐陽媽媽笑著介紹。

“張阿姨你好。”水夢淡淡地點點頭，抬起頭看向她身后的女孩子可兒。可兒很明顯的發育不良，瘦弱的臉帶著幾分蒼白，那衣服帶著幾塊不均勻的補丁。就在此時昊宸竟然飛速地跑到可兒身旁，看著她衣服上那不同顏色的補丁叫道：“姐姐我喜歡你的衣服，真好看。”

出自小孩子無心的一句話，搞得那可兒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水夢皺了皺眉頭，不是因為這女孩子穿著簡樸讓她看不慣，而是這孩子實是過于呆板了些。恐怕到了BJ，還要自己照顧她了。

“夢兒……”歐陽媽媽叫回正評頭品足的水夢。

“嗯？怎么了？”水夢回過神問。

“你張阿姨有話和你說。”

“哦？你好。有什么事嗎？”

“這樣的。”那女人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對水夢道：“我聽你姐說了，你缺個保姆。這不可兒在家里呆著也不上學。我合計著讓她過去幫你帶帶孩子，你一個月給我個幾百塊錢就可以了。”

水夢皺皺眉頭道：“呃？”記憶中自己好象還沒有說要不要這個可兒吧。

“我是這么想的，她如果跟你去BJ的話，估計著很長時間都不能回來。您一次性給我一年的工資吧。”那女人的臉上，多了一絲貪欲。雖然看上去有點怕水夢，卻還是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嗯？”水夢一愣。

“夢兒，你覺得行不行啊。張姐的意思是讓你把可兒一年的工資先付了。”歐陽水接話問。

“哦！”水夢看看了這女人道：“不好意思，可兒有點不合適。太老實了，恐怕不能照顧昊宸。”水夢說著把兒子拽過來道：“昊宸，你喜歡這個姐姐嗎。讓他和你一起去BJ好不好？”

“不好。”昊宸搖搖頭，這個姐姐不好玩，不要！

“真是不好意思，您把這孩子帶回去吧。”說罷她站起身向廚房走去：“媽我有些餓了，廚房有沒有吃的。”

“沒有剩飯，你自己煮面吧。”歐陽媽媽道。

“好的。”水夢看了看姐姐，示意讓她跟進來。

“咋了？”歐陽水跟進來問道。

“你怎么找這么個人家的孩子呢？”水夢皺皺眉頭道：“你瞧她媽媽，帶著滿身的風騷。”

“……張姐是可兒的后媽。”歐陽水看著她道：“可兒還是不錯的，在家里什么活都承包了。”歐陽水喝了一口水又道：“我也是可憐這孩子，就是什么活都在干，在家里也受氣得很。吃不飽，穿不好。你也看到了，她還穿著帶補丁的衣服。現在有多少人家還給孩子穿成那樣子。”

“……這樣哦。”

“可不是咋地。自從她親媽和她爸離婚后，張姐就進門了，還帶來個男孩，后來又給可兒的爸生了一個，可兒就徹底被打進冷宮了。那孩子學習可好呢，都考進護校了，可惜張姐沒讓她念。”歐陽水輕聲說。

“看上去有點呆呆的，好象不是很聰明。”

“你看走眼啦。這孩子可聰明呢，只是在張姐跟前，已經學會了忍氣吞聲了。”

水夢還待說些什么，已經聽到客廳里的客人起身離開了。

“恩，那再找找別人吧。”水夢剛說到這里就聽到窗外傳來那女人的罵聲：“一點用都沒有，當保姆都沒人要你。還要天天在家里白吃白喝，養著你這個廢物。”

“……”沒聽見可兒說什么。

水夢輕輕地移動腳步，從廚房的窗子看出去，那女人正走在可兒身后對她推推搡搡。

“從今天起，別讓我看見你。回去再收拾你，趕緊走。”

可兒走在前面，任由母親推搡著，卻一聲不吭。反而是回了幾次頭，看著這套漂亮的房子，剛剛那里還有著她的全部希望。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暗自慶幸著，雖然自己沒有去護校上學，沒有機會走出這個家。但卻依然可以到BJ那座大城市去，也許，在照顧那個可愛的小弟弟的同時，自己還有些機會學習了呢。聽說這個漂亮姐姐是一位博士，多好，博士！看著她身上的氣質就讓自己羨慕。她在BJ的家里一定有很多很多書，也許在沒事的時候，她也會允許我看看呢。然而兩天的希望眨眼間就破碎了。自己還是要回到那個家去，自己的那小小的希望不見了……可兒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雖然飽受虐待都不曾哭過，此時那失落的眼睛里卻含著點點淚花。

“姐，你把她們叫回來吧。”水夢皺皺眉轉身走了出去，有些心痛。

“怎么著，又用了？”歐陽水問。

“恩，叫她們回來。”水夢說著上了樓。

“哦。”歐陽水跑出去叫人了。不一刻又把兩個人領了進來。也恰好水夢從樓上走下來。

“坐吧。”水夢對那女人點點頭示意她坐下，來到可兒身旁站下來道：“你想去BJ嗎？”

“恩。”可兒抬起頭，那眼睛里充滿著希望。近看眼前這年輕的漂亮姐姐，就象自己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美麗的有錢人家的女人一樣。有時候她一直以為，如果自己能順利地上學，應該也會有很好的人生的。

“你喜歡那個小弟弟嗎？”水夢指著昊宸。他撅著屁股正在摘歐陽媽媽辛苦養大的客廳里唯一的那盆花上的花骨朵。

“恩，喜歡。”可兒點點頭暗想：“那小孩長得多可愛啊。還有藍藍的眼睛。估計著誰見到都會喜歡呢。”

“昊宸！”歐陽媽媽尖叫著沖過去打掉他的手：“你再揪我的花，我就把你手剁下來。”

水夢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媽瘋了！

“外婆，我要揪下來送給你。電視里帥哥都這樣給美女送花的。”昊宸躲得遠遠的朝歐陽媽媽做著鬼臉。

“一邊玩去。看你再碰我的花！”歐陽媽媽咬牙切齒地坐回到沙發上。

“媽……”水夢無奈地看看老媽：“你瞧你，跟個瘋外婆一樣。”

“我就是瘋子。長出來一朵他揪一朵，現在昊月都跟著學了，你看那花讓他們揪的。”

水月側眼看過去，那花的確是到了該開放的時節了，但卻只有一個花骨朵，就是昊宸剛剛沒摘下來的那個……

“呃……”水夢隱住笑意道：“以后種點長高了再開的花。”

“長高了他們搬椅子去摘……”歐陽媽媽狠狠地瞪著昊宸。那小鬼早跑一邊去做鬼臉了。

“小孩子都這樣。我兒子也這么淘。”張姐笑著說。

“是這樣的。”水夢這才想起眼前要解決的事情。她看了看張姐道：“可兒這孩子就跟著我吧。一個月的薪水是兩百塊，吃住我負責。一年是2400塊。”水夢將錢包打開道：“這是一萬二。五年以后，可兒已經二十幾歲，她再做些什么就不是我能管的了。”說罷將錢遞了過去。

“啊，一次給五年的啊。”那女人看到那紅紅的鈔票，眼睛里放出光彩來，忙接過錢道：“行行行，兩百不少了。哎呀一次給這么多，真是……真是，要不然您拿回去一些……。”她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雖然說著要讓水夢拿回去一些，卻緊緊地攥著那錢不肯放手了。

水夢冷冷地看看她道：“明天下午的車票，不需要給可兒準備什么東西。帶著點身份證就行了。”

“行行行。我一會兒去給她買一身衣服。這孩子就是這點我看不慣，瞧那衣服破的。”那女人收起錢站起身道：“水剛才說你也是下午才到家的，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們先回去了。”說完對著可兒招著手，自己先行朝門口走去。

“好的。”水夢站起身看看跟在她身后的可兒悄聲問道：“明天起就要離開家了。高興嗎？”

“高興！謝謝姐姐。”可兒眼睛里有一種興奮的神彩。莫說是跟著這樣的漂亮姐姐去BJ見世面，就是讓自己去吃苦，也比呆在這個家里要好。

“不必客氣，以后昊宸就交給你了。”水夢笑著跟著她往門口走去。

“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待她跟自己的弟弟一樣。更甚于我的生命的。”可兒真摯的大眼睛里帶著一種宣誓時才有的莊嚴。

“恩，先回去吧。衣服不急著買。回到BJ我帶你去買就好了。”水夢笑了笑，發現自己竟然也有幾分喜歡這孩子了。忽然，她竟想起了朱自清散文集中的《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