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該千刀萬剮的侯神醫終于要露面了!
喬希收起方才的乖順相,靜立一旁,微微揚首,雙眸射出漠視之光,冷冷地向門外投去。
“嘿嘿嘿……”未見其人,一陣尖笑首先傳來,“侯晉見過夫人。”話落,一個老者的身影終于出現。
老者穿一身褐色長袍,瘦峋矮小,像一根脫了水的黃瓜,最不堪入眼的卻非他的身材,而是他的臉部,尖嘴猴腮,兩撇八字胡挺拔地翹起,一雙賊兮兮的小眼睛朝前溜了一圈后,最終定格在喬希身上。
他望著滿臉不屑的喬希,非但不惱,反而得逞似的陰陰一笑,驕傲地揚了揚胡子,往床大步邁去,走路的樣子像一只趔趄的老鴨。
林彩娟和葉海心緊隨其旁,在他為葉泠風診完脈后,急切地問道:“侯神醫,可有效果?”
侯晉努努腮部肌肉,瞇眼笑道:“夫人大可放心。”
聞言,林彩娟和葉海心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母女倆的手喜不自禁地牢牢握在一起,充滿感激地看了看喬希,眼里的淚光熠熠閃亮。
若不是礙于林彩娟和葉海心在場,喬希早就對著侯晉冷嘲熱諷,非罵即趕。
侯晉突然站起,對著林彩娟恭敬地說道:“侯某有些細節欲單獨跟少夫人交待一下,夫人和小姐可否暫且回避?”
喬希白了侯晉一眼,她剛剛還嫌沒機會和他單獨相處,他倒好,自己送上門。
喬希往椅子上大喇喇一坐,翹起二郎腿,顯出十萬分的鄙夷斜睨著他。
“呵呵呵……奇妙呀奇妙,這人世間,有些人的眼神就是獨特,哪怕過了千年萬年,都難消初衷啊,無妨啊無妨,老夫絕不會再——”
不知他為何說些莫名其妙的廢話,喬希忍不住打斷,咬牙切齒地罵道:“庸醫!”
若不是他,她也用不著嫁人。
若不是他,她也不會昨晚脫光了衣……
他是始作俑者,她討厭他!
侯晉拍了拍手,兩根手指抵著他尖利的下巴一眼不眨地打量了喬希半餉才道:“好一個庸醫!罵得好!雖然老夫讓無數人起死回生,但獨獨面對你的惡疾,倒還真是束手無策。”
他一臉奸相,喬希以為他的性子也一定極壞,且定是小雞肚腸,卻未料他對于她的辱罵非但不生氣,反而倒過來罵她有病,看來她面對的是個老奸巨猾的庸醫。
她站起來冷笑道:“我身體好得很,勞煩你胡謅了。”
“老夫問你,每年春夏時節,你身上是否會出現一些暗褐色的小瘡痂?瘡痂起初甚少,但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愈來愈多?過了夏日,又會自行消失?”
喬希聞言,臉色迅即變得蒼白,他怎會知道?現在正是秋季,她身上并無任何瘡痂,那他是如何看出來的?難道……他并非庸醫?
“你說得沒錯,但我早已看過名醫,名醫說,那瘡痂對我并無傷害,勞你費心。”只不過每每夏日的時候,她出門只能穿長衣長褲以遮擋爬滿肌膚的瘡痂,幸好瘡痂沒有爬到脖子以上,不然她連門都沒臉邁出。
侯晉摸著兩撇胡子,瞇著眼神秘兮兮地說道:“依老夫看,你身上的瘡痂是一種劇毒的隱灶——”
喬希一陣膽寒,半信半疑,忙打斷他道:“你不是說有細節要交待我嗎?別盡說些廢話。”
“哎——”他看了看床上躺著的葉泠風,又無奈地看了看喬希,撣了撣衣衫,嘆道,“一切待少主醒了以后再從長計議。老夫告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喬希狐疑,他明明什么細節都沒交待,卻似乎又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
“娘——”
一聲稚嫩的叫喚打斷了她的思索。
葉典捧著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出現,笑嘻嘻地舉起。
“你剛剛……叫誰娘?”
“你呀。娘你不是餓嗎?快吃。”
“我不是你娘,不許叫。”
“你嫁給了我爹,不是娘是誰?”
見他捧著盤子有些吃力,喬希接過盤子,認真地糾正道:“典兒,你的娘應該是親娘,也就是生下你的娘,而我并不是生你的親娘。”
典兒聽罷,凝神想了一會兒,竟擠出幾顆晶瑩的淚珠道:“典兒問爹,爹說典兒的親娘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典兒也問過奶奶,奶奶說典兒的親娘已經沒了。奶娘告訴典兒,誰嫁給爹,誰就可以做典兒的娘,所以,從今天起,你便是典兒的娘。”
“可是,我希望你叫我華姨。”
“你非華姨,豈能叫華姨?除非你告訴典兒你的真名實姓?”
啊!喬希頭痛了,怎么又繞到原來的問題上去了?他雖只是個三歲小孩,但她也決不能在他面前承認她是假冒的華飛煙。
“好,叫娘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只有我們兩個單獨在場的時候,你才可以叫我娘,有別人在場,你必須叫我華姨,不然我可不理你。”
葉典立即破涕為笑:“典兒答應你,娘。”
“哈!典兒你犯規了,現在還有你爹在,你可不能叫我娘。”
葉典卻眨眨眼睛道:“爹睡著了聽不見,不算。娘你快吃包子,吃飽了抱典兒。”
喬希差點被包子噎住,喝了一口水問道:“你怎么這么喜歡抱?若想抱,找奶娘、奶奶,或者姑姑去啊。”
葉典聽了,氣鼓鼓地嘟囔:“娘,典兒不喜歡她們抱。”
喬希徹底無語,慢騰騰啃著包子,許是她初來乍到,他覺得新鮮而已吧?
整一天,葉典都纏在喬希身邊,不是靠著她,就是要她抱,當夜幕降臨之時,奶娘喚他回房就寢,葉典急忙抱著喬希的腿不肯離去,說從今晚起要和她睡。
正在這時,葉海心走了進來,見狀拉了拉他道:“典兒乖,聽姑姑的話,隨奶娘回房。”葉典卻仍舊不依,葉海心正色道:“典兒,你再不回房,姑姑可告訴奶奶去了?”
葉典緊拽著喬希的手慢慢松開,嘟著嘴跟著奶娘離開。
“嫂嫂,時辰已到,就寢吧。”
葉海心雖未明言,但喬希已經猜到她的意思,于是爬到床上,拿一塊手帕蓋住葉泠風的臉,默默地開始脫衣,葉海心則知趣地背床而立。
“海心,我這般脫衣需要幾日?”喬希縮在被窩中,問正在整理衣衫的葉海心。
葉海心頭也未抬地回答:“待哥醒的那日。”
喬希深吸一口氣緩緩吐盡,差點翻了白眼,若是葉泠風昏迷三個月,她豈不是要脫三月?
與其他醒來橫生變數,不如期盼他昏迷三月,讓她取他的青絲變得容易些。此屈此辱,為了汶汶,她忍了。
一支新的紅燭在桌上燃著,喬希了無睡意,側著身把玩起葉泠風的青絲,想著它們到底有何奇妙之處?
她將他的一撮青絲纏繞在左手食指上,再抽出手指,看看會不會有卷曲的效果,如此這般一次又一次反復,那撮頭發在她無數次的纏繞下真的變得卷曲,她便又換一撮青絲繼續纏繞……
青絲的主人感到頭部右側被不住緊拽的異樣,漸漸睜開眼睛,緩緩轉頭,一雙深邃冷峻的黑眸與一雙正有些困倦的迷蒙水眸在咫尺之距毫無防備地對接……
二人瞬間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