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希喊了典兒半天,卻無人作答。
典兒的房里亦是亂糟糟一片,桌凳倒翻,杯盤擲地,孩童的衣物拋得遍地皆是。
典兒真的不見了!
他真的被城主抓走了?
她迫使自己冷靜,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許,他們正要抓典兒時,被念云山莊的人發現,于是打成一片,典兒被救下了也說不定?
如此一想,喬希便急著往外跑,欲找人問清楚,橫沖直撞中便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一個滿懷。
“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小瓦好擔心!”小瓦抓著喬希的手,上下打量著她,生怕她已經受到什么損傷。
“小瓦,我沒事。典兒在哪?”
“小少爺……正和少主一起……”
喬希長吁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卻未覺察到小瓦撲朔的眼神,于是繼續問道:“典兒的房間以及院里亂糟糟一片,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城主府的人想抓走典兒?”
“這……沒有的事……”小瓦愧疚地低下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那是誰做的?”
小瓦支吾半天,拗不過她逼人的目光,老實回答:“是……是……是小少爺……”
“你說什么?”
“白天小少爺一直在找小姐,小瓦知道小姐被城主抓走,便騙他說小姐有急事回飛刀山莊去了,可是……可是小瓦將實情告訴葉小姐的時候,不巧卻被小少爺聽見,小瓦沒想到……沒想到小少爺竟然發了狂般,將院子里的花草樹木全數破壞……夜深后還將寢房弄得一團遭,誰都不敢靠近他,直到……直到方才少主回來,強行將他抱走……”
喬希不敢相信,才三歲大的孩子,破壞力有那么大嗎?莫不是——
“典兒他……有瘋病嗎?”
“沒有,不過小少爺年紀雖小,卻喜怒無常,發脾氣的時候連少主都難以應付,咦,這些事小姐不是全都知道嗎?怎么還問小瓦?小瓦不明白,為何自小姐嫁進念云山莊,卻突然和小少爺走得那么近?難道小姐忘了小少爺曾經傷害過你?小姐還發過誓再也不接近小少爺呢。”
喬希愣了愣,說道:“人是會變的,以前我不是念云山莊的人,自然能避他多遠就避多遠,如今我已嫁與他爹,算是他的繼母,自然應該多加關心他。小瓦,你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典兒,明日我還有事問你。”
小瓦嘴又張合了幾下,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望著小姐離去的背影,她更加想不明白,小姐這是怎么了?眼前的確是小姐,卻讓她感覺越來越陌生,好像突然換了一副脾性似的?
在外面喝下血狂的一壺好酒后,喬希并沒有醉,只是臉有些紅燙,身子有些困倦,于是步子也越發沉重了些,一踏進葉泠風的房間,便聽到從床的方向傳來的兩個聲音。
“典兒,不許鬧了!”
“爹,典兒想華姨,爹去救華姨好不好?”
“華姨明日便回來了。”
“爹騙人,典兒不信,典兒要華姨,要華姨!”
“典兒,再鬧的話,爹可打你了。”
典兒躺在床上,雙手攏并著被葉泠風縛在腦后,不斷亂竄的雙腿被坐在床沿的葉泠風的一條腿死死壓住動彈不得,只剩下一張嘴在那兒抗議著。
他竟敢用這種家庭暴力對待一個才三歲大的小孩!
喬希怒火中燒,奔上前一把抓住葉泠風正要往下打的手,冷冷地說道:“住手!”
兩只溫熱的手碰在一起,頓時激起一股莫名的電流,喬希連忙將手放開,恨恨地瞪了葉泠風一眼。
典兒一見喬希,立刻破涕為笑,完全忘記了彼此的約定,興奮地叫道:“娘!娘!”
最受驚詫的人自然是葉泠風,他冷傲的臉變得煞白,深邃的眸子在典兒與喬希之間流連,不敢置信。
典兒叫飛煙為娘?叫得那么親昵,那么理所當然?
喬希不顧愣神的葉泠風,將他縛住典兒雙手的大手撥開,且拽開他壓在典兒腿上的大腿,一把抱起典兒,冷著臉問道:“典兒,你為何胡鬧?”
典兒朝她看了看,馬上意識到她生氣了,于是討好地抱住她的脖子道:“娘,典兒錯了。典兒擔心娘,所以發了脾氣……”
喬希擦掉典兒還掛在臉上的淚珠,心軟得一塌糊涂,卻還是冷著聲道:“若有下次,休想再叫我娘。”
典兒忙擺手道:“典兒再也不敢了,娘,娘,娘……”
喬希被他一聲又一聲的娘叫得骨頭皆酥,終于忍不住笑道:“夠了,不要叫了,有別人在,你又犯規了。”邊說邊看了葉泠風一眼,以示他的存在,“但念在你孝心一片的份上,這次原諒你算了。”
“謝謝娘!”典兒對著喬希紅撲撲的臉蛋“啵”地親下一記,滿足地叫道,“娘你好香。”
“我們回房。”被他突如其來地又一親,喬希仍不習慣,臉更燙了些,抱著他便往門外走去。
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覺得應該為華飛煙出口惡氣,于是假裝對典兒說道:“典兒啊典兒,你和葉泠風雖是父子,但真的好生奇怪呢。”
典兒眨巴著眼睛不解地問道:“哪兒奇怪?”
喬希長嘆一口氣道:“奇怪得很呢,典兒你身上流著的血熱乎乎的,甚至燙手,而你爹身上流著的血卻冷冰冰的,凍死人呢。”
二人的身影迅即消失,只聽見典兒“咯咯咯”歡快的笑聲綿延不絕。
葉泠風緩緩走到門口,合上房門,吹熄蠟燭,頎長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后走出房間,望著不遠處亮著燭火的典兒寢房,陷入沉思。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典兒平日行事作風和他很像,話少且擺出一副冷傲的模樣,更不喜和女子接近,連奶奶和姑姑都不讓她們抱,若說典兒不是他兒子,誰都不會相信。
華飛煙第一次見典兒時,只是摸了摸他的頭,朝他多看了幾眼,他便拿著一條竹棒抽打她,嚇得她再也不敢接近他,每每見到他都自覺地低下頭,將頭扭到一旁。
可自飛煙嫁與他后,典兒卻一改常態,不但念著她粘著她,在得知她有危險時狂性大發,怎么勸都不聽。他的狂性好不容易沉寂了幾月,卻突然為了她而再次發作……
讓他最訝異的是,剛剛他竟然口口聲聲喚她娘,似乎一下子恢復了他孩童的脾性,會撒嬌,會粘人了,雖說飛煙不是他的親娘,二人抱在一起卻顯得母子默契十足?
飛煙和典兒,自他醒來后,都變得和從前不同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