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館的門楣上書著四個燙金的大字“回春醫館”,其左邊是一家光鮮亮麗的“明媚衣鋪”,右邊是一家裝修雅致的“四喜銀飾”,此時卻無人問津,連老板都沒了蹤影,各式人等統統擠到了“回春醫館”門口處翹首張望。
因為侯神醫只招收二十歲以下的關門弟子,所以那些下始七八歲的孩子、上止二十歲的年輕男女皆爭先恐后地排著隊,個個躍躍欲試,迫切期盼著快些輪到自己。
“小姐,別開玩笑了,快放開小瓦,小瓦不去。”
小瓦扭扭捏捏地不肯上前,喬希只好暫且安慰她道:“只是玩玩而已,何必當真?若是他真的看中了你,我們反悔也行啊。”
小瓦這才噘著嘴和她一起排入隊伍中,漸漸的,情緒被周圍的人感染,也變得興奮激動。
所有參與者不論男女十人一組進入館內由侯神醫嚴格把關“面試”。由于喬希主仆二人排在隊伍的后面,原先還擔心今日恐怕輪不到她們,卻沒想到“面試”的效率卻是出奇得高。
明明十個人被帶進醫館,卻往往不到五分鐘,這十人便先后走出神醫館。一個一個全是被淘汰的慘烈模樣:無精打采,垂頭喪氣,甚至還閃爍著恐懼的眼神!
未進去的參與者見到這個狀況都急了,忙拉住他們中的幾個詢問館內面試的情況,被問者卻皆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耷拉著腦袋不言不語,好像羞于啟齒,又好像無可奈何。
遇到這種情況,未曾輪到的人原先雀躍的心情此刻早已七上八下,臉色漸漸變白,再無笑容。
莫非,這侯晉的面試題目極為刁鉆難纏?
喬希偷偷地笑了。
她并不是一個好湊熱鬧之人,但一聽到侯神醫三字,想到他討人嫌的長相,便有一股惡作劇的力量牽引她去看一看,順便對他嗤之以鼻一番。
一個多時辰后,終于輪到喬希和小瓦。
十人進館后,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侯晉坐在堂前,悠然自得地品著一壺好茶,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時不時朝參與者的臉上溜上一溜。大堂的中央端放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有一個木盤,木盤內盛放著一粒粒散發著鮮綠色澤的橢圓形藥丸。
矮幾旁站著一個神色倨傲的中年婦人,她穿著一件暗紅色的衣裙,烏黑的長發由一根銀簪扎牢披散,雙手交叉挽在胸前,輕蔑地打量著站在她面前的十個男女。
侯晉略微抬頭,朝十人若有若無地掃了一圈,什么話也沒說,低頭繼續品茶。
中年婦人很看不慣侯晉那副不聞不問的樣子,白了他幾眼,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世人皆知侯神醫醫術非凡不說,且行醫手法與眾不同,甚至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所以,此番侯神醫招收關門弟子的要求,自當不同尋常。若你們當中的誰難以接受,大可自行離去,有緣無緣皆在你們的一念之間。”
婦人手指著矮幾上的那個木盤道:“看見這盤藥丸了嗎?要想成為侯神醫的關門弟子,前提便是服下一粒此種藥丸,當然,這不是普通的藥丸,這種藥丸有毒性,雖不致死,卻致啞致瞎致聾,換而言之,要拜侯神醫為師,首先必須是個聾啞瞎眼之人,至于聾啞瞎眼之人如何傳承醫術,侯神醫自有辦法。”
“好了,有勇氣的可以留下,做不到的人盡早離開吧。”
婦人的話一落下,眾人的眼睛皆直直地落在那盤散發著詭異光芒的鮮綠色藥丸上,不明情況時覺得它們如靈丹妙藥般可愛,知曉后卻覺得它們猶如毒蛇猛獸般恐怖。
喬希瞥了瞥其他人,不是顫抖著猶豫,便是步子后挪不斷嘆著氣,更有甚者直接一甩衣袖轉身離開。
此刻的婦人得逞似的,漸漸露出勝利般的微笑,挑釁地看了一眼仍低頭品茶的侯晉。
看到其余八人捶胸頓足地陸續離開,被嚇得不輕的小瓦拉了拉喬希,示意她趕緊離場。
喬希湊到小瓦耳邊以一種陰森森的口吻問道:“小瓦,你想不想吃?”
小瓦聞言,血色全無,以為小姐要逼她去吃那藥丸,哭喪著臉直搖頭。
喬希憋著笑輕聲說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和侯神醫說。”
小瓦出去后,十個年輕人便只剩下喬希一人。
婦人望著這個弱不禁風卻透著一股倔強氣的年輕公子,方才得意的笑臉霎時收斂不少,頓時兇巴巴地說道:“臭小子,吃不吃?不吃趕緊出去。”
“吃!非吃不可。”喬希俯身揀起一顆藥丸,毫不猶豫扔進嘴里嚼了起來。
藥丸比她猜得還要夸張,竟一點苦澀的藥味都沒,分明是一顆甜美的糖果,還混著一縷薄荷的清涼。
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喬希,眼神漸漸黯淡,見喬希伸手欲拿第二顆藥丸時,她一把奪過那個木盤,抱在懷里喝道:“你小子不要命了嗎?”
喬希努著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道:“要!當然要。”
婦人更加不解,咄咄逼人地問道:“那你為何還敢吃?”
“因為我堅信,庸醫是制作不出靈丹妙藥的,毒藥亦是!”
此話一出,一直保持緘默的侯晉放下茶杯哈哈大笑,站起身對著中年婦人毫不客氣地說道:“袁老板,你輸了,請。”順便做出一個逐客的手勢。
婦人惱羞成怒的眼光在喬希和侯晉之間反復游移一番,終于跺腳離去。
侯晉拍著手笑道:“你果然膽大包天。”一副熟識的模樣。
喬希深感意外,問道:“你認得我?”
“這個世上,敢三番四次稱老夫為庸醫的人,除了你還會有誰?”
喬希吐了吐舌頭,問道:“方才那女人是誰?”
“隔壁‘明媚衣鋪’的老板袁明媚,和老夫打了個賭,說若無人敢吃下藥丸,我便收她做弟子,并且娶她為妻,若有人敢吃下藥丸,她則認輸,再不糾纏。”
“沒想到還會有女人喜歡你這個糟老頭,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恨我斷送了你的姻緣?”
侯晉眼珠一轉,凝神道:“老夫感激你還來不及。老夫不解,你真的不怕那是毒藥嗎?”
喬希倒了杯茶喝下,才道:“你和袁明媚打賭,我呢,喜歡和我自己打賭,我賭那盤藥丸,絕無毒性,僅此而已。”
侯晉的神情有些無奈,但馬上瞇起眼睛笑道:“老夫今日可謂雙收,既擺脫了她多年的糾纏,又得到了一個聰明的好徒兒。”
喬希一怔:“你真要收我為徒?”
“正是。雖是打賭,卻必須信守承諾。”
喬希放下茶杯道:“不好意思,一來我不認庸醫為師,二來我對醫學無甚興趣,你還是另尋他人吧。告辭。”
哪有人會拜一個自己討厭的人為師,且成為他打賭制勝的棋子呢?她喬希又不是傻瓜。
侯晉見她急欲離開,竟像個無賴似的張開雙臂攔住她道:“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