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葉泠風(fēng)自己也懵了。他心疼典兒的同時,竟鬼使神差地心疼起了她——華飛煙?而這種疼心的程度,居然是前所未有、異常糾結(jié)的?
他想要救典兒,想要典兒活著,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挽回典兒的性命。可是,此刻的他,竟荒謬地去阻止她為典兒獻(xiàn)出一碗并不會致命的鮮血?
他這是怎么了?
因為她并非典兒的親娘嗎?
不是!
因為她是華飛狐的妹妹,他怕華飛狐知情后責(zé)怪嗎?
亦不是!
因為他不愛她,所以要和她劃清界限,不想欠她分毫嗎?
更不是了!
他心疼了!他竟然為她心疼了!一直以來,他無視她,遠(yuǎn)離她,對她無一絲特殊的情感。可如今對她滋生的莫名疼惜到底從何而來?
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訝異,他冷聲道:“侯神醫(yī),假如救治典兒需要女人的鮮血,我另外找人便是。”
侯晉無奈地?fù)u了搖頭道:“少主,非她不可。”
“她與典兒并無血緣關(guān)系,她能辦到的事,別人為何不可?”
侯晉支吾道:“這……恕老夫不能回答,少主就當(dāng)天機(jī)不可泄露吧。”
喬希再次挽起衣袖,急不可耐地說道:“你們別廢話了,救典兒要緊,師父,動手吧!”
侯晉見她動作如此夸張,不禁笑道:“徒兒,用不著挽袖,快快放下,手指尖破一個口子便可。”
“啊?哦。”她過于心急竟忘了自己正身處古代,無須跟現(xiàn)代一樣在手腕處采血。
侯晉找出一把短匕遞給葉泠風(fēng)說:“少主,你來?”她畢竟是他的妻,這種事總要征得他的同意,或者直接由他來做比較妥當(dāng)。
現(xiàn)代采血一針下去便行,但在這里卻要割開一刀,若說喬希一點(diǎn)都不害怕那是騙人的。葉泠風(fēng)竟真的接了侯晉的短匕,示意她伸手給他,她一慌急道:“我不要你割,師父你來!”再怎么說侯晉都是一個大夫,而他卻是一個外行,相較之下,她寧可信賴侯晉。
侯晉縮了縮脖子,沒敢說話,而葉泠風(fēng)則顧自坐下,抬頭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啊!她怎么這么慘!若不是為了典兒,她反悔算了!
她落在他大掌中的小手早已變得冰涼,卻緊咬著牙,別開頭視死如歸地說道:“快點(diǎn)快點(diǎn)!”
他卻沒有立即動手,覺察到她冰冷的手,竟將刀放置一旁,用他溫暖的大手包裹她的,輕輕撫搓,傳遞著他掌心的絲絲溫暖。
沒有人知道,他是在等待她的手變暖,還是在為動刀而遲疑猶豫?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只是無法自控地使自己陷入這種前所未有的溫柔中……
喬希愣了,他的手好大,好暖和,她的冰涼小手窩在他綿暖的大掌中,顯得那般契合,似乎她的手天生就該如此被他的大手掌控,汲取溫暖以及……
她這是在幻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呀?
倏地清醒,她晃了晃頭,催促道:“葉泠風(fēng),你割不割?不割換人!”
俏麗的臉蛋卻欺瞞不了人,哪怕語氣冷漠亦已悄然紅透。
葉泠風(fēng)亦猛地清醒,沉著臉尋一根手指,拿起短匕,用匕尖輕輕一刺——
喬希長吁了一口氣,在刺痛傳來的剎那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唇。
鮮紅的血汩汩滲出,像一個個頑皮的小精靈從她的身體中探頭張望。侯晉忙用瓷碗接住她的每一滴瓊漿玉液,綿綢的血一顆一顆濺入乳白色的瓷碗中,鮮艷而又刺目。
血淌下的速度并不緩慢,過了片刻朝瓷碗望去,容量卻只墊了個小底。喬希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捏著流血的手指,有一種酸脹的感覺,卻并沒有因此而加速或加多血流,不禁嘆道:“如果血狂在就好了!”
“血……血狂?徒兒你——”侯晉端著的碗顫了顫,差點(diǎn)翻倒。
喬希對于聞血狂色變的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輕松地說道:“聽說他不是喜歡放干人的血嗎?如果他在,讓他開個血口,相信一碗血早就滿了,師父你說對嗎?”
“閉嘴!”坐在對面的葉泠風(fēng)終于忍無可忍,滿臉鐵青不說,且伸手捂住了她大放厥詞的小嘴。人人畏懼的血狂,在她口中竟變得那般普通,還奢望他來開她的血口,她不想活了嗎?
血滴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喬希自言自語道:“我的血多得很呢,怎么流這么慢,師父,要不再開一個血口?”
有些事,第一次做的時候會畏懼重重,但做第二次,卻突然有了坦然面對的勇氣。
侯晉正要回答,葉泠風(fēng)黑著臉道:“不需要。”
喬希才不信他,將目光投向侯晉,識趣的侯晉連忙回答:“是不需要,再忍耐一會兒。”
時間隨著血滴流淌得比蝸牛爬還要緩慢。
血盛滿大半碗時,葉泠風(fēng)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侯神醫(yī),還不夠嗎?”
侯晉悻悻地回答:“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喬希壓根兒不明葉泠風(fēng)的心思,不滿地說道:“這是在救你兒子,你耐心點(diǎn),好不好?”
葉泠風(fēng)本欲瞪她一眼,卻在捕捉到她已經(jīng)變得煞白的臉色時,將臉倚到一旁。誰也沒有注意,他的深邃黑眸中盤旋著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痛楚。
許久,鮮血終于盛滿了一碗,侯晉興高采烈地端著碗進(jìn)了內(nèi)室。
葉泠風(fēng)看了喬希一眼道:“飛煙,你先回去休息。”
她以為滴出一碗血對她毫無大礙,但當(dāng)她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有剎那間的暈闕,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才慢騰騰地拖著雙腳往門外走去。
館外的陽光明媚而又溫暖,喬希瞇著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想到自己區(qū)區(qū)一碗血竟挽救了典兒,心里亦是陽光燦爛。忽然低頭時卻一陣暈黑,身子把持不穩(wěn),直愣愣地跌入一個結(jié)實(shí)的懷抱中。
她撲在寬闊的懷抱中閉著眼頓了頓神,緩緩抽身睜開疲乏的雙眼,抬頭看清他的一張俊臉時,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
又一陣暈闕襲來,她扶住男人的身子,重新閉上眼,自然而然地靠到他的懷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好暈啊,借我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