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幾日一直波瀾無驚，喬希穿著男裝穿梭于念云山莊、回春醫(yī)館、明味樓三點之間，過得不亦樂乎。

白日與葉泠風碰面的時間仍是極少，每每她醒來，枕邊的他早已悄然不見。唯獨夜晚時刻，他都會回房睡覺，若是回來得早，照例是對她一通深吻，并無多話，只是靜靜凝視她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若是回來得太晚，她已經(jīng)睡熟，他便只在她唇間淺嘗。

喬希掰著手指算日子，在接連四晚未在睡前等到他后，她有些心煩氣躁了，于是第四晚她特意喝了多杯濃茶，只為醒著等到他，面對深夜歸來的他的詫異目光，她認真道：“再過兩晚便是月圓之夜，我有很重要的事求你，你可否在子時之前回來？”

他看著滿臉認真的她，并未問她究竟有何事求他，只應了一聲“好”。

可她卻仍不放心，叮囑道：“這件事可是逾時無效的，請你務必按時回來。”

他掖了掖她未蓋踏實的棉被，肯定道：“我不會食言。”

聽到他擲地有聲的回答，她心安了幾分，朝他笑得燦爛。他輕輕覆上她的唇，這一回卻吻得心不在焉，無意之中延長了時間，似想從中吻出一個因果所以然來。

*

華如松還是守諾整日跟在她身邊，雖然寡言少語，但自泥粒入眼事件發(fā)生后，對她，他開始有問必答、有難必幫。

有時候，他會站在明味樓某個角落，呆呆地望著不遠處或動或靜的她，視線常常會模糊，好像目光所及的那個她，時而是歸來的飛煙，時而卻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兩個容貌相似的女子，在他面前交織融合，卻又倏地分崩離析。

而小瓦則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從以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丫鬟，變成一個累并快樂著的巧手小女廚，臉上常掛著笑容，干起活來亦是歡快十足。

這日，喬希閑來無聊，看著廚房忙碌的小瓦與阿成，玩心頓起，故意大聲將小瓦叫至身邊道：“小瓦，這幾日我沒你在身邊伺候特別難受，你別做廚子了，繼續(xù)回來伺候我好嗎？”

小瓦的笑容頓時僵住，與此同時，阿成手上的鍋鏟掉到地上，很不巧地正好砸在他的腳背上。

聞聲，小瓦忙看向阿成，見他無大礙后才將目光轉回到喬希身上，嘴張合了幾次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喬希忍住笑道：“小瓦你該不會舍不得離開明味樓了吧？”

小瓦連連擺手道：“小姐你別誤會，小瓦是小姐的人，去留自然全憑小姐做主。”話雖如此，眼里卻難掩落寞的神采，阿成的臉上亦是陰云密布。

喬希噗嗤笑道：“小瓦，我和你開玩笑呢。”

“小姐——”小瓦臉紅撲撲的，不知說什么才好，而一旁的阿成立刻放松地暗吁了一口氣。

喬希卻話鋒一轉道：“不過小瓦，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嫁人了，這幾日我正在為此操心呢。”

“小姐，小瓦不急。”小瓦的臉立刻紅透，阿成剛舒緩的臉色瞬間又轉壞。

喬希瞥了立在不遠處的華如松一眼，狡黠地笑道：“前陣子華如松跟我說，他想盡快找個女子完婚，好早些抱個大胖小子。我覺得，小瓦和他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小瓦嫁給他如何？”

華如松是練功之人，喬希的話全數(shù)落入耳中，他惱怒的目光立刻從不遠處陰冷地射了過來。

“不不不……小姐，小瓦不要！”

“噢？不要？莫非小瓦看不上他？”

“不是，不是……”小瓦急得快哭了。

“既然不是，怎么就不肯嫁他呢？他可是很喜歡你的呢。”

華如松終于聽不下去，冷著臉一步步走近，小瓦慌忙跪下道：“小姐……小姐……小瓦已經(jīng)有心上人了。”

“噢？是誰有這么好的福氣？”

心急火燎的阿成一看時機到了，也噗通跪下道：“求少夫人成全！”

喬希終于憋不住，捂著肚子狂笑一番后，將他們拉起來，道：“既然你們?nèi)绱饲橥兑夂希s緊找個日子成親吧。”

然后她獨對小瓦道：“小瓦，你應該明白，最近我的記憶與脾性非常善變，我只能向你保證，兩個月內(nèi)，你在明味樓做女廚，且與阿成的親事，我絕不會反對。然兩個月后的事，我便不能保證了，所以如果你們不想我改變心意，最好抓緊時間，你可明白？”

小瓦聽得似懂非懂，而正步步走近的華如松則完全聽懂了她的話，不由得停下腳步，看著她若有所思。這些日子與她相處下來，她雖假冒了飛煙，脾性亦與飛煙迥異，但性情卻讓他討厭不起來，亦使他愈加確信，她說到時將飛煙換回來的承諾，是千真萬確的。

*

月圓之日的傍晚突然下起了雨，喬希站在屋檐下，望著蒼茫的雨幕雙手合十，迫切希望葉泠風如約回來。

這晚就是不喝濃茶她亦睡不著了，她來此地守候的便是三個彌足珍貴的月圓夜，這千呼萬喚終到來的第一個月圓夜，絕不能錯過。她明白汶汶給她三月的時間，也同時意味著汶汶的希望也只限于這三月，而不會再有延長的機會。

在她的感覺中，葉泠風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所以此刻她望眼欲穿、憂心忡忡的原因不是怕他食言，而是怕凡事所有的萬一，萬一他忘記了，萬一他有事耽擱了，萬一……

錯過這一晚，便意味著任務的徹底失敗。她真的不愿意錯過……

“嫂嫂，夜深了，還不睡嗎？外面風涼。”葉海心看見她踮著腳站在房外，便好心提醒她回房。

“哦，就睡了。”她從翹首遙望中回過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全身冰冷。

她讓丫鬟小安為她準備了洗澡水，叮囑她守在門外，若是少主回來便馬上叫她，可是直到她洗完澡，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打開門正要說什么，小安突然手指著不遠處道：“少夫人，少主回來了！”

雨幕中果然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男人身影，玄青色的衣衫糾貼在身體上，幾撮如墨的青絲順垂而下粘在他冷硬的俊臉上，顯出幾分狼狽……分明有一通到底的避雨走廊可以走回來，他卻似乎極為享受這漫天秋雨，一步一步踱著步，好像并不愿意走出這雨的澆灌。

不管怎樣，他終于回來了！

“葉泠風！”她興奮地叫了他一聲。

他頓住腳步，透過如絲如緞的雨簾，散漫的目光驀地聚焦，投向正笑得燦爛的她，良久都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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