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的優雅,高傲如天鵝,笑到面頰僵硬。此時,軒兒才發現,今晚,是她來到這個異世,笑的最久、最僵、最難受的一次。
回到軒宮,迅速脫掉華美沉重的宮裝,刻意忽略掉心頭的不安。有何不可?四個字,如巨雷憑空炸響,耳膜疼的仿佛要破了,尖銳鋒利的疼。
呵,確實,有何不可?
唇角微揚,勾出一抹苦澀自嘲的笑,黃銅鏡中,女子柔美的唇不知何時咬破,嫣紅的血順著紋路緩緩下滑,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
今夜,風異常的冷,獵獵的劃過耳際,仿如刀割。
鵝黃色的燭光下,優雅的男子一襲墨綠長袍,手執墨筆,攤開素白的帛布,上下游移,身后的影子如杉木般,修長而挺直。濃密纖長的睫毛若蝶翼翩躚,美的令人驚嘆。
旁邊的岸幾上擺放著一盤翠綠的糕點,似是剛出爐的,冒著悠悠熱氣,芳香而甜美。
軒兒心底咯噔一聲,難不成,他早料到自己會來?
“竹心糕,不介意的話,嘗嘗如何?”楚澈抬眸看她,淡藍色的眸若浩瀚的海,泛著耀眼的光,無端的流露出一股暖意。
“我來是有事要問你。”軒兒從房梁上跳下,身輕如兔,黑衣包裹下的玲瓏嬌軀,彷似一柄出鞘的寒劍。
“不急,若竹心糕冷了,就不是那種味道了,軒兒,試試看?”完美如瓷的手拈起一塊糕點,遞至她的唇邊,淡藍色的眸光忽然沉暗,輕撫著唇角那一線暗紅,蹙眉道。
“你又弄傷自己了。”
氣氛曖昧而遲緩,他所有的動作自然如流水,明明討厭任何人觸碰的她,竟沒有躲開,楚澈,越來越成了一個謎……
“只有我?楚澈,你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果不是,那這些又是什么!”
軒兒突然一把撩起他的衣袖,斑斑扭曲如蚯蚓的刀痕、烙印曝露眼前,似空氣都發出一聲淺淺的嘆息。
淡藍色的眸有瞬間的失神,凝望著她,仿若包容進另一個世界般。唇角微揚,楚澈從容的撂下衣袖,三下兩語,便化去她身上濃烈的戾氣。
“軒兒,近來身子可好些?”
“我來不是跟你客套的,楚澈,那麒麟圣血石,是不是你用鮮血澆灌養成的?”秀眉微蹙,水眸閃亮灼人。
“如果我說是,軒兒,你會想如何?”
“我會想一劍劈開你腦袋,看看是不是裝了一堆草!以血養石,可是要耗養一生的!楚澈,你瘋了不成?”
血石,別稱血玉髓,屬于隱晶質石英晶體,硬度比例為6-6.5。麒麟圣血石是以人血灌溉而成,硬度比例應是普通血石的百倍以上。傳言血石有著強大的生命力,換成科學的方式,血石中含某種放射性元素,可以緩解人體內的某種疾病。
可麒麟圣血石不必一般血石,執著,堅忍,以死亡為終結之前,養石者,都得以血澆灌。
最壞的結果倏然沖進腦中,軒兒胸口微疼,暗壓下那份憂慮。
“呵,我還以為你是為瑾兒的事而來,她定給你帶來不少困擾吧,小孩心性,自小在王宮里被寵壞了。”
“怎會,若不是她,我今夜又怎能逃出秦宮。”聲線輕松,卻略含些許落寞。此刻,他正佳人在抱,纏綿悱惻吧,躺在,她曾躺過的那張床上……
片刻的寂渺,落進他淡藍色的眸中,他不動聲色的淡笑,若裊裊的箏曲,安撫著她躁動不安的靈魂。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另一半不知是在嬴政還是呂不韋手中,我會盡快弄來給你。”
軒兒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白色錦囊,放在岸幾上,口吻淡漠疏離,縱使是楚澈,她也不愿他靠近。
“你辛苦了,軒兒,若這里的事情結束,你打算去哪?”當日,她執意要還自己的情,他被攪得沒有辦法,想讓她知難而退,才編出這個借口,卻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替自己去辦了?
“到時再說,你先確認下是不是你要的?”她可不想白跑一趟,畢竟費了不少功夫。
“那不重要,軒兒,你可知嬴政的親政大典在即,那之前,他必須冊立王后。”
“那又如何?”
歷史上秦始皇根本就未曾立后,她韓軒兒絕對不可能是他的后,除非,《二十四正史》《秦始皇本紀》《秦史》《中國古代編年通史》這些書上所寫,全部都是錯的。
而至今的一切,卻并未打亂歷史的步伐,韓國滅亡,成嶠兵變,一步一步,沒有絲毫落差。
“可是軒兒你知道……”
“沒有可是,我絕對不會是他的后!”軒兒突然高聲反駁道。
對上那淡藍色的眸,卻兀自產生一種心虛的感覺,好似她所有巧妙的偽裝,在他面前,只是一層蒼茫包裹的殼,一觸,即碎。
“咳咳咳——”楚澈還未開口,一股腥紅的熱氣便涌入喉間,他趕緊偏過頭,不讓她瞧見這狼狽孱弱的模樣。
可軒兒嗅覺何其靈敏,水眸更是如利箭般直直的盯著他,單手翻飛,點住他的氣海穴,氣舎穴,令其翻涌的血氣暫時停滯。
瞥見那蒼白如玉的臉,膚色幾近透明,她不禁深深懷疑,眼前之人,真的是支持著楚國所有民眾希望的戰神嗎?他只不過是一個善良孱弱的男子,舞刀弄槍,似乎完全跟他沾不到邊。
他的手,恍若上等白瓷,更適合執筆游移。
“如果你不想血盡身竭的話,立馬解除契約!若是我猜的沒錯,你與麒麟交換的便是生命!楚澈,你只是一個人,不是神!你只能活一次!你應為自己而活!”音調陡然提高,憤怒的喝斥聲令軒兒自己也驚到了。
雖然神獸在現代屬于天方夜譚,可在五千年前的戰國,卻并非不存在。早在遠古時代,逐鹿之戰,黃帝和炎帝聯手打敗了以蚩尤為首領的東夷集團,擴展了勢力版圖時,便有了圖騰的存在。而逐鹿之戰,正是因為黃炎兩帝與圖騰里的神獸進行契約交換,才打敗了強大的蚩尤領導的東夷集團。
“軒兒,莫要胡亂猜測,我這是宿疾,母后生下我就有,天命不由人,我早已習慣了。”寥寥幾語,便將所有的痛楚掩蓋,淡藍色的眸亮若琉璃,泛著奪魄的光。
“該說的,我說了,楚澈,剩下的一半我會弄來給你,以后,我們互不相欠。”她今夜確實是過頭了,接二連三的失常,以前,就算同伴在眼前被一刀刀的凌遲,她亦可以做到從容淡定,冷漠如冰。
“不吃塊糕點再走嗎?”唇邊的笑容,依舊優雅的一塌糊涂,溫婉的令人不忍拒絕。
“時辰已到,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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