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兒在她母親的墓前呆了二天,只是靜靜的坐著,靜靜的看著,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邊詞和楊蓉亦沒有問,有風(fēng)了,為她加件衣。
需要坐月子的身子,原該疲憊不堪,曲兒卻精神挺好,不需要補,也不需要休息。
“只要活得開心,不需要執(zhí)著于眼前的某些事”。
她不可能不怪楊蓉,不可能不怨邊詞,可是當(dāng)一件的怪與怨變得毫無意義的時候,她該思索,下一步,讓自己走得開心些。
一大早,邊詞和楊蓉就到醫(yī)院將曲兒的孩子接回邊家。
孩子取名邊逸,邊詞和楊蓉沒有過問孩子的父親是誰——
從楊蓉手中接過孩子,曲兒小小的身子有些輕顫,雙手更制止不住的輕抖了起來,以早產(chǎn)的孩子來說,邊逸一點也不小,反而很大,比足月的孩子還要健康,從醫(yī)院回來之前,將他喂得飽飽,此時正閉著雙眼愜意的夢周公呢。
白白嫩嫩的小手握著拳手輕貼著胸前,兩只白胖的小腿兒交疊著,長長的睫毛像一把扇子般覆蓋在他的眼斂。
她很驚奇,更是滿懷感激,所有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像一股熱流猛然襲來,她猛抽一口氣,心跳得好快。
好感謝上蒼讓孩子好好的呆在她的懷抱里,沒有任何的閃失。
一個活動動的生命,他的體內(nèi)流著她的血,他的生命是她賦予的,老天,她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慶幸自己還活得好好的。
“他還要睡多久?”握著他柔柔嫩嫩的小手,曲兒的話意不禁哽咽。
楊蓉輕笑,曾經(jīng),她也這么激動過。
“在車上睡著的,過一會就會醒來,要是你的身體允許可以喂母乳,孩子會更健康”。
面色一呆,曲兒抬頭,然后,輕輕的額首。
“我很好”。
一點也不累,身體內(nèi),充滿了力道,現(xiàn)在就是讓她到外面跑上幾圈,大概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曲兒”
邊詞猶豫了下。
“什么事?”清眸對上他的,邊詞突然之間有些詞窮,一個管理大公司企來的老板,面對上萬員工仍能不皺眉頭,在女兒面前,卻總是無法暢言。
心中的愧對,這輩子亦難消。
他負(fù)了曲兒的母親,為自己的私心,他松開了女兒的手,如今挽回可來得及?
“讓小逸姓邊好嗎?”,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不過,身為父親總有一股無名之氣,對未來女婿不會有任何的好臉色看。
父親是女兒上一輩子的情人,這種說法,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算邊詞跟曲兒不親,骨肉血親之情難抹。
姓邊?
她低首,將視線放在安然入睡的兒子身上,他該姓的是東方,如果沒有出意外,那個世界會有一個東方逸,而她的世界,會找回一個媽咪。
是上天可憐她嗎?
奪走了媽咪,送給她一個小逸。
那張小臉上,有他的影子,溫雅清秀,長大以后一定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突然有些頭疼。
從來沒有想過,她的突然消失,那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
是媽咪費盡了最后一絲心力才回到這個原本屬于她的世界,這段時空錯亂該以此劃下結(jié)局,她該是不可能再到那個世界去了。
心一揪。
很痛。
“邊逸很好聽不是嗎?”她沒有拒絕,揚起臉,一個暖洋洋的笑容,一向淡漠,連笑也僅是扯唇,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面部表情而已,如今,她這樣笑著。
邊詞迫不及待的點頭。
“好好好——”一連無數(shù)個好字,看得出他到底有多高興。
“曲兒,你爹地可高興了,他總是想多要些孩子”楊蓉取笑著自己的丈夫,邊詞希望多子多孫,楊蓉卻不愿意多生,不是她怕疼,怕累,是怕情愛不均,一個孩子一心一意的疼寵,孩子多了難免分心。
她已經(jīng)奪走了別人的丈夫,又怎么可以把曲兒的父親徹徹底底的奪走呢。
她不是一個狠得下心的女人——
從來就不是,她也只不過是一個為了愛,做了傻事的,做了壞人的女人。
“你為什么不多生幾個呢?”,抬眸,正視楊蓉,楊蓉笑容一隱,不知該如何回答。
曲兒反而笑了,“這么大的房子,人多才熱鬧不是嗎?”。
東方家,里里外外加起來可以吵翻了天,是啊,人多才熱鬧不是嗎?
楊蓉滿胸錯鄂。
呆呆的望著邊詞。
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
真的是曲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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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之中,風(fēng)雨交加,氣氛緊繃的讓人大皺眉頭。
楊蓉悄悄的移動腳步,一手抱著邊逸,一手牽著邊笑,打算偷偷摸摸的閃人。
大廳正中,邊詞和曲兒就像兩根柱子一樣立在那里,誰也不妥協(xié),邊詞氣得牙癢癢,而曲兒依然是一臉的淡笑,沒有發(fā)怒。
“該死的,孩子才三個月大什么工作都不準(zhǔn)做”。邊詞又吼,這句話今天晚上他已經(jīng)吼過無數(shù)次了,不過,他面前流著他骨血的小女人壓根就沒有把她的話聽進(jìn)耳中。
曲兒點頭。
“爹地,孩子才三個月大跟我工不工作是兩回事,請不要一并而輪,家里有傭人還有蓉蓉,足夠照顧小逸了”,蓉蓉,是的,那是她對楊蓉的稱呼,她怎么也不可能叫一個比她大三歲的人為“姨”。
“為什么?”邊詞的頭發(fā)都堅起來了,短短的幾日已經(jīng)白了不少,原本很成熟英俊的臉上多了好幾根皺紋。
“我不想欠你太多”。
欠?
聽聽,聽聽——
若不是長久以為在商場上養(yǎng)就的耐性,邊詞早就粗話連口了,欠?什么叫欠?他是她老爸哎。
“施教授那塊地雖然不是很貴卻也花了很多錢”邊詞替她將那塊地買下來了,近日里正在那塊地上建房,一棟她要求的房屋。
“我出得起”他的口氣更差了,一塊地而已,就算她要上十塊,他也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買下來。
他的女兒以為他是什么?
邊詞哎。
堂堂邊詞企業(yè)集團的總裁買塊地給女兒,女兒還要還錢給他。
說出去,他以后還怎么混。
不,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他邊詞的寶貝女兒怎么可以出去累死累活。
“爹地——”曲兒開始嘆息。
“我不準(zhǔn)”,絲毫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曲兒聳了聳肩,不再站著跟他比高,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下,語氣從容。
“好吧”。
邊詞心中一喜,以為她妥協(xié)了,誰知道她的下一句話差點沒把他活活氣死。
“明天我就搬出去”。
“搬……搬出去?”是他的理解能力有問題嗎?不然為什么突然討論她搬不搬出去?
“爹地,你欠我的就永遠(yuǎn)欠著好了,我不想欠你,那塊地我會把錢還上,孩子我也會自己養(yǎng),若是爹地不答應(yīng)我到邊氏上班的話,我也可以找其他工作,若是爹地還是執(zhí)意認(rèn)為邊家的女兒不能去上班的話,我會搬去”。
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邊詞傻眼了,半句話也吼不出來,她要搬出去?她要跟他撇清關(guān)系?她要去工作?
為什么他會生出一個這樣的女兒?
乖乖的讓家里養(yǎng)有什么不好?
“曲兒?”。
曲兒沒有說話,僅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她緩緩的站起身來。
邊詞心中一驚,所有妥協(xié)的話語不經(jīng)大腦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好好好,你想怎么樣都可以,就是不準(zhǔn)搬出去,明天我會讓公司安排”。
誒——為什么他有種挫敗的感覺?
曲兒額首,臉上依舊掛著淡然而溫柔的笑容,同以往不同,她的淡然依舊,卻多了一抹溫柔。
如今的她。
生活不再平乏,不再沒有目標(biāo)。
她要為了那個小男人,為了消失的媽咪,好好的,開心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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