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眉他爹是怕了,見媒婆上門提親,便應允了。雖然知道梁老歪家一窮二白,婆娘也是續娶的,明知道閨女嫁過去要吃苦,還是答應了,就因為他家出身好,根兒正。
牛槐花說,秀眉當時是死活不同意的,她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子,看不上大字不識一個的金水,為此,她和她爹鬧了半個多月,可還是沒別過她爹,嫁了過來,牛槐花說,成親那天,秀眉的臉一直耷拉著,沒一點做新娘子的高興勁兒。
不過日子還是照樣過了,女人嫁了男人之后,也許都變得安于現狀了,盡管當初再怎么不愿意,秀眉還是和金水成了夫妻,生了兩個女兒。
一切都在平靜中變得沒有一點波瀾,就像一潭沒有源頭的死水。
然而,就在前年四月的一天,金水進了監獄,因為他偷賣了生產隊的一頭大黃牛,他拿了這些錢,進到城里,過了幾天這輩子最風光的日子,最后被人發現,進了牢房。
金水走后,秋婆子本來看金水和秀眉就是多余的,這會兒更是火上添油,攛掇著梁老歪堅決的和這對破壞社會主義建設的夫妻劃清了界限,站在人民和祖國的立場上與秀眉不相往來,盡管他們住在一個院子里,但卻像陌生人,不,甚至是敵人一樣的生活著。
“那個該千刀的死男人,他自己享受的時候可沒想到秀眉和孩子,可出了事,秀眉卻跟著受苦了。”最后,牛槐花嘆著氣憤憤的總結了一句。
一無奈的“龜房”
2000年的春天。
當午后強烈的陽光如利劍般透過窗紗毫不吝嗇的將一片明亮的光線灑到水泥地面上的時候,三月正好翻了個身,溫暖的陽光撲到她的身上,像一張明亮的網將她罩住。栗色的頭發披散開來,在明亮的光線照耀下泛著光澤,遮住了大半個臉,只露出半條眉毛和一排短短的睫毛,露出的小半張臉在光線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白皙水嫩,發著亮光,就像一塊新鮮飽滿的橘子。光線穿透睫毛和眼皮滲到她的眼睛里,感覺有些虛幻,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其實她的意識已經有些蘇醒了,可是她不想讓自己真的醒來。這是一個多么難得的美妙的午后啊!她記得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艷陽天了,寒冷的冬天一直陰霾不散,春天的氣息徘徊著不肯來臨,像兩個叉在一起的摔跤選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讓人難以捉摸。今天的陽光格外好,將一冬天的陰冷一照而散,讓人看見了春天的影子。最難得的是,門外沒有嘈雜的聲音,沒有要準備上的課,只有安靜溫暖的夢鄉,這樣的好時光,她怎么舍得醒來呢?所以,雖然她已經睡了很久,可她打算繼續和她親愛的親密擁抱下去。
可是,往往事與愿違,還是哲人的話說得對: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就在她繼續要和周公約會下去的時候,一聲急促刺耳的剎車聲尖利的穿破了她的耳膜,激活了她的大腦皮層的興奮細胞,她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