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淑回憶最近一直做的夢,夢中為什么和顏鴿飛永遠是相分相離的情景?
夢醒后梅淑總是既悵然失落又心驚肉跳的。她又安慰自己一番長輩們說過的,夢大多都是相反的,不成的則成。但愿如此吧。
顏鴿飛還記得兩年半前的桃花村村口,此刻村兩邊的核桃樹梢掛著零散的黃葉,它們是最知道時令的,又立冬了。
顏鴿飛叫了停車,梅淑怔了一下,恍恍惚惚的,倒像是跟著他回家似的。
青龍橋尾站著一個洋氣的大眼睛少女,綜綠通色半身襖,配當時時興的喇叭口深藍牛仔褲,一頭直發直垂到腰際,腳像給大喇叭花蓋在底下的葉子。
她踟躕的眼睛盯著核桃樹頂上的一片黃葉,又焦急地向村路上望去。她的思想被什么占據住了,根本沒注意梅顏二人。
二人走過青龍橋,少女才回頭看見他們,她定睛對梅淑一番細打量,梅淑也打量著她。她情緒激動地上前來捉住梅淑的胳膊叫了一聲:“二梅姐,不認識我了?”
梅淑一驚,差點跳起來:“慧慧?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給我打電話?這三年都去哪了?過年過節也不回來?”拉著問了許多問題,又去摸臉:“臉都凍紅了,等人呢?”
凌慧搖搖頭說:“二梅姐,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在外頭瞎混唄,我準備回來去職業高中復習,考大學文憑。”又轉向顏鴿飛,羞答答地從大檐帽到黑皮靴打量一遍:“軍官姐夫?是我呀,還記得我不?”
這一對人,她仿佛一眼就看穿其中的各個細節。
梅淑捏捏她的臉,笑道:“你呀,還是沒變。”又一時想起來小時候,與姐姐梅瑰和這些表姊妹們可是成天往一塊膩的,偷黃杏,下小果,撿核桃,冬天上山拾核桃柴,打酸棗,吃沙棘果,摘花椒,拾項殼,生活貧困的童年卻也是趣味無窮的。等長大了,倒難得膩一膩了。
她愛并懷念著她的童年。
這三年在外面打工,見了世面,也是吃盡了苦頭的。
年紀輕吃苦倒并不是什么壞事,它令凌慧有了一個長久為此而奮斗的目標。凌慧說她是吃了文憑上頭的虧,這次回來,是誓要考個拿得出手的文憑。
她學她的前老板瞪起那額角上吊著的兩條豎眼,用居高臨下的姿態訓話:“你們哪,都掂掂自己啥文憑啊,我這可是一個三星級的高檔酒店,你們的工資也是三星級酒店里給得最高的了,不要不知足,踏踏實實干工作,要多學習學習魯迅先生‘俯首甘為孺子牛’的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還是那句話,人要認得清自己幾斤幾兩,地鼠還總想往天上飛一飛,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料,干什么活領什么工資,別整天癡心妄想,怨氣沖天的,給老子打工不興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