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他身影微動(dòng)，已在牢房鐵柵外。那繆全正把身體盤成一團(tuán)，癱軟在地，現(xiàn)在看徐熹過來，死命往旁邊挪去，凝結(jié)的傷口剝裂些血出來，把帳子染了一片，遠(yuǎn)遠(yuǎn)看去，似雪里紅梅初綻，竟叫人生出幾絲恍惚。

簾帳下方，一只白皙幼瘦的手伸了出來。

張進(jìn)的心提到嗓子眼，但徐熹的身形剛好一側(cè)，便掩住了那東西。

“皇上。”徐熹取了物什，躬身呈到皇帝面前。

卻是一個(gè)小包袱。

“年妃娘娘的東西真是趣奇別致。”龍梓錦微微一笑。

他語帶揶揄，張進(jìn)看去，見他凝向那包袱的雙目流光炯炯。

龍非離的神色張進(jìn)卻無法參透。

年輕的皇帝只是唇微揚(yáng)，“徐熹，把它打開。”

很久以后，當(dāng)身居高位的張進(jìn)不顧蜚語流言，踏入臨煙小樓為那絕色花魁一擲萬金，他腦里輾轉(zhuǎn)過的不過是那花樓女子微嗔的一句話。

“這可怎么辦才好？”

相似的嗓音，已足夠他瘋狂。

包袱里，是一幅紙絹。

紙鑲綾絹。

那絹的顏色與龍非離身上衣袍顏色仿佛。

一襲絕艷，欲迷人眼，似乎這天地飄渺間，再莫可匹配。

白紙如雪，絹染明黃，面翻祥云銀龍，紙上沒有片言只語，只有一個(gè)印鑒。

出自皇帝的玉璽。

張進(jìn)明白這東西絕不簡(jiǎn)單，他還在揣摩這看上去與圣旨相仿之物，龍梓錦已失聲喊了出來：“這是先祖爺傳下的鐵券丹書！”

牢里，氣息一下棲寂。

張進(jìn)大吃一驚，他甚至顧不上去看其他人，腦里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紊亂震驚得要炸開。

鐵券丹書，是皇帝賜給重臣的最高榮耀，但除非功勛極高，如在戰(zhàn)爭(zhēng)中立下屢世奇功的軍將，尋常年代里即使是一品大員也斷不可得此賞賜。

上面可以是皇帝極為貴重的封賞，也可以是其他無上的榮譽(yù)，而傳說中最為人津道是那免死之赦，哪怕罪犯滔天。西涼自開國(guó)之初，數(shù)百年間，此物只賜贈(zèng)過兩回，其中之一便是那跟隨太祖打天下的大將軍王。

丹書，顧名而義，用朱赤寫成。實(shí)際上，丹書鐵券里，最珍貴的就是這樣一方雪白，未落任何朱墨。

白璧無瑕，持有者甚至能憑它要皇帝的誓言。

皇帝的誓言，又意味著什么？

“九哥。”龍梓錦顫聲道：“你把它賜給了璇璣？”

他生性看似隨意，卻甚城府狠辣，這時(shí)震驚之下，驟然失言，直呼年妃閨名。

龍非離沒有看那幅綾絹，眼光淡淡落在那白簾子上，道：“是不是即便今天朕要?dú)⑺赖氖且恢焕鲜螅隳觇^看上了，也要用這鐵券救那畜牲一命？”

牢里，聲息全無。

鳳眸挽眉斜入鬢。年輕的皇帝嘴角揚(yáng)過清淺的笑，眉睫卻凌凌裹了抹深寒，五指向著空中疾抓，又微微一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