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梳頭的手一頓，略思便繼續(xù)梳頭，搖頭道：“已是十年前的事情，奴婢記不得了。”她只記得那一年大婚前小姐哪一張嬌艷動人的面容和滿屋的彩禮。

孝文垂眼續(xù)而默不作聲，食指有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梳妝桌，那是她素來養(yǎng)成思考的習慣。

張媽媽年紀約莫五十歲，一張臉慈祥略顯得嚴肅，孝文下嫁劉家時，她就是陪嫁宮女，一直跟隨三十幾年了，不比尋常的老奴，有些話直問倒也無妨。

“長公主記得主持的話？都說了什么？”

孝文徐徐睜眼，頗覺得好笑道：“鳳凰涅了而重生。當年晚兒初幽閉時，我堅信我的女兒一定能再入朝鳳宮，為這一句話，我盡心謀劃等待。呵！”沒有想到晚兒最后居然葬生火海，這話，也就不靈了。

張媽媽不愿孝文再陷入失女的傷痛，便安慰道：“佛偈寺主持是得道之人，有意則有義。或許……”頓了頓，笑道：“或許娘娘沒有葬生火海也說不定。”

“你的話……我曾懷疑。”孝文瞇瞇眼，食指敲擊更快了。“我要去佛偈寺尋找答案！”

佛偈寺，孝文一路拜佛入主持宅，一光頭清秀的下沙彌早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模樣，雙手合十向上，恭敬道：“施主，主持等您多時了。”

孝文朝沙彌身后開啟的房門望一眼，頷首虔誠道：“有勞小施主。”

小沙彌身一側，做勢道：”請。”

一面容普度眾生，憫懷天下笑容的老者手捏念珠，正打禪念經(jīng)，聽碎碎腳步聲臨近，緩緩睜眼，那一雙看透百態(tài)的安靜雙眼帶著一絲了然之色。

“主持，今日來訪，我來尋找我的答案。”孝文褪下一身戾氣，好似一個貴婦那般高貴，雙手合十朝主持一拜，跪在軟墊上。“而我的答案，只有主持能指明。”

主持也不意外，反倒是一笑：“十三年前的話施主還記得？她有你這樣的母親，甚好。”

孝文略帶傷感，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悲痛，對著似一尊活佛之人，她不由自主的欲淚流滿面，哽咽道：“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今日來訪，還望主持能指點一二，鳳凰涅了而重生，寓意和解？”

不再是睥睨天下的雙眸，不再是冷傲自負的嬌艷，此刻的孝文是失去愛女，想要挽回那一絲希望。虔誠而卑微的匍匐在軟墊上，淚流滿面。

主持嘆息，像是嘆息瞬息萬變的人性，亦是多情無情的世態(tài)，道：“施主，耐心等待罷。冷靜，才是對這句話的參悟。”

焦急的心情，怎會耐心等待？極力尋找答案，怎會冷靜參悟？孝文抬頭，淚花了妝顏，眸清亮；“我只想問一句，我的女兒，可否尚在人間？”

主持微微瞇眼，一笑，不置可否。

但是那微乎其微的點頭，孝文看到了。

“咚咚咚”磕頭三記，孝文站起身，瞬間一掃方才的狼狽，破涕而笑道：“主持，多謝。”額頭已泛青色，可見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