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仆婦見姑娘生氣,忍不住對王夫人怒目而視起來,只是礙于身份不能駁斥她這番言論。
恰在此時,門外進來一個俊秀不凡的年輕公子,一聲玉色衣衫襯得他溫潤如美玉,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不是墨涵是誰?
黛玉既歡喜又有點赧然,方才那番話若叫哥哥聽了去,傷心不算,若是疑心自己也是這么想的,那才真真隔了嫌隙。想到這,便有點不敢正眼去看哥哥。
“聽說舅太太來了,外甥急急趕過來給舅太太請安,老太太舅舅他們可安好?娘娘生在大年初一,果然是個大有福氣的人,都是舅太太教導的好。”墨涵只是行了半禮,其高貴逼人之處凸顯了王者之尊。
王夫人直接忽略掉了前邊的話,耳里都是墨涵對她的恭維,笑容越來越大,看著墨涵也覺得分外順眼:“外甥年紀輕輕的就這么能干,我看著也放心。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過來與你舅舅哥哥他們說,咱們在京城勉強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這是自然。我和妹妹孤身在京,又沒什么親戚朋友,凡事還不仰仗著舅舅照應。妹妹,可令廚房備下席面,舅太太難得來一趟,必是要好生坐坐的?”墨涵心里冷笑,剛才把自己說得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轉眼又是一副和藹可親的長輩模樣,真把自己當傻瓜了。
“不必,府中要修娘娘省親的別墅呢,哪里走得開,這一會就該回去了。只是如今有件小事擱在心上,有點難處,現在見到外甥才知道之前都是我們急糊涂了,咱們至親骨肉的,想來外甥定是愿意替你舅舅他們分憂的。”王夫人笑得眉開眼笑的,這個林小子,也就生得好些,內里不過是個草包,幾句話就把他收服了。
黛玉看著王夫人的變臉惡心不已,生平第一次如此厭惡一個人,又隱隱替哥哥擔心,生怕他一時難以知應。
墨涵坐到黛玉右首,暗暗向黛玉眨眨眼,示意她安心,一切有他呢。細細撇著茶上的浮沫子,似笑非笑的應道:“舅舅家中有事,作外甥的豈能不顧?舅太太有事不妨直說。”
“修建省親別墅需要大筆銀兩,家中一時騰挪不開,是以想與外甥先挪借二十萬兩銀子,事后必還的。”
“二十萬兩,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啊?”墨涵故作震驚,滿目驚詫。
“不然,也不會找到外甥這里。”王夫人害怕墨涵被她嚇著了,更加慈眉善目起來。
墨涵看一眼黛玉,轉而看著王夫人,極為為難地嘆道:“舅太太是知道我們家中的,父親母親去得早,留下我們兄妹二人孤苦伶仃的,又是背井離鄉,凡事都要舅舅照應著,長輩有吩咐不敢不從。只是咱們家原不比府上豪富,不過書香傳世而已,父親留下的一點子產業,是我與妹妹安身立命的所在。
如今開銷巨大,進錢的項不多,儀仗著祖輩的積蓄,漸漸有點坐吃山空,一下子是決然拿不出這么多銀兩的。”墨涵忽視王夫人臉上的不滿之色,話鋒一轉又道:“但舅太太既然已經開了口,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總要幫著籌謀籌謀。前兒偶然收著漕運劉家的二十萬兩銀子,如果舅太太不急,我差人去問問,能不能先給舅舅他們使喚,就當是我借下的。”
王夫人先以為墨涵不肯借,惱怒不忿,聽到后頭都笑得合不攏嘴了,直說不急不急。
王熙鳳怔怔地望著墨涵,都說林家表弟能干,今兒怎么這么傻,自己沒銀子借來都要給咱們,這可是一去不回呢。又隱隱覺得不對,只是說不出來哪里有問題。
墨涵果然遣了小六子快馬趕去劉府,帶了自己的口訊去給劉家在京城的大爺。
黛玉不想事情演變成這樣,以為哥哥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惜找人借貸,又感動又難過,連連使眼色給哥哥,偏偏哥哥只作沒看見。
半個時辰而已,小六子就氣喘吁吁趕回來了:“回大爺,劉大爺說大爺有用只管先用著,這是借條,劉大爺讓我一會再給他送過去呢。”
墨涵接過借條,掃了一眼,喚丫鬟伺候筆墨,簽了自己名諱,交給小六子重新送回去。這才滿意的笑向王夫人:“舅太太,論理咱們自己人,還有什么信不過的。只是你也知道這是劉家的銀子,我不過轉個手而已,是以還得請舅太太也留個字條,不至于日后出了錯大家推諉。”
“這,這個不用吧,最快年下就有銀子了,何必費事再留什么條子呢。難道我和你舅舅老太太還能哄騙你們兩個孩子不成?”王夫人心里貓抓一樣,想著那二十萬兩銀子就興奮難抑,又擔心林墨涵執意要她留借條。
“外甥怎么會信不過老太太舅舅太太的,這也就是做個樣子而已,給劉家看得,我和妹妹總不會真的上門去跟舅太太要銀子吧。何況,日后我和妹妹還要多勞舅太太照顧呢。”墨涵神色半點不改,依舊微微笑著,只是那種堅持卻極為明顯。
王夫人暗思,這銀子是必不會還的,自己家里是他們長輩,他們必不好意思要上門去,又有娘娘的臉面,還怕他們兩個小孩子不成。想必,含著笑應了。
墨涵揮手寫就一張借條,寫明某年月日借于賈家二十萬兩銀子,限賈家三年內還清,王夫人看看不差什么,也就簽了字。
這邊才把借銀一事料理妥當,王夫人正要派人去請幾位姑娘出發,卻有一個小丫鬟匆匆跑來,顧不得行禮就喊道:“王爺,郡主,薛家姑娘掉到湖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