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殘影劃開夜間山上淡淡的霧靄,穿過層層樹林驚動了已經棲息的鳥兒,發泄似的飛馳在山間。作為一個女子,前世她承擔了太多,作為一個孩子,她何嘗不是在勉強自己。也只有在無人的黑夜,才能允許一次放縱宣泄。
“啊——”止步在山頂,聲嘶力竭的悲吼,宣泄著她的痛苦,她的不甘,她的怨,她的恨。身體頹然跪在地上,山上的夜風很涼,卻涼不過她此時的心。任風吹亂她的頭發,吹的眼睛生疼,給自己一個流淚的理由吧。
第一次,她迷茫了,前世拼了一輩子,抵不過死神的腳步;這一世,努力了八年,不過是別人的棋子。前世,為了風家,她付出了一切,親人、朋友、知己、感情、生命,這一世,她又會犧牲掉什么,終會得到些什么,還會不會終了只得一聲嘆息。她要靜一靜,靜一靜。
抽出短刀,躍上山頂的巨石,留下一行字,風鳴辰,失蹤了。
當眾人聞聲趕來時,山頂早已空無一人,山風吹過,空谷余響,心涼涼的。
巨石之上唯有六個字:我要尋找答案。
眾人都明白,那個唯我獨尊霸道天成自稱九少的人走了,失蹤了,就跟他的出現一樣突然,不同的是,每個人的心里都覺得空了一部分,那個臭屁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征服了眾人的心。
天云教動用所有力量,洪景會瘋狂擴張,古劍山莊、迅雷堂、銘錦樓、盡舞堂、青樓,甚至差點驚動了官府,一無所獲。不知何時,洪景會里的各部元老已經停止與天云教的爭執,當初風鳴辰失蹤的消息一傳出,洪景會的人都急紅了眼,他們可是風鳴辰一把帶出來的,二話不說帶人殺上天云山,老大是從這失蹤的,肯定與你們脫不了關系,那就得負責。在藺相天的武力干涉下,兩邊人才心平氣和一起尋找風鳴辰。
在天云教總壇總能看見年叔、王杰、張君凡、王永成等等洪景骨干的身影,隨著洪景會的勢力不斷南進,京城除了三區主管和秦莎駐留,大部分人都已經出來,像專攻外交的高興混了個‘百事通’的名號,江湖中如日中天,誰還能想到他曾是個被人打的仨月下不了床的地痞小混混,與沈言一個熱一個冷,協同負責,兩人的情報部門充當搜尋行動的先鋒。
云恪、花在云統領所有暗部人員,刮地皮似的找,不知道還以為天云教跟新興的閻王殿搶生意,更夸張的是引了一群半吊子詩人以此為素材,大力宣揚這江湖不好混啊,想成才還得靠學問哪,上學哪里去,當然還是啟志院。
還有什么紅樓、綠樓、紫樓的如雨后春筍似的冒出來,后來被風鳴辰知道以后逮住王杰賞了一頓板子,你那起的什么破名字,不文不雅的,簡直是給洪景會抹黑,倒臉不倒臉,丟人不丟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洪景會全是文盲。得,直接開個彩虹樓算了。王杰那個冤枉,難道青樓就文雅了?結果直接被風鳴辰一腳踢到軍隊去了。
話說這邊兩幫人馬忙得天翻地覆,罪魁禍首哪去了?
其實真正了解風鳴辰的還是藺相天,兩人有太多的相似,看到對方,有時感覺就像看到鏡中的自己。藺相天明白,風鳴辰只是一時想不通,把自己逼得太緊罷了,他不知道那些看不懂的符號里究竟暗藏了些什么,從風鳴辰的反應看得出,她絕對是明白的,甚至可能與她熟悉的什么東西有關,所以她才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這或許就是解開風鳴辰身上一個個謎團的鑰匙,那種濃烈的悲傷是歷經過滄桑、受過重傷深深絕望過的人才會明白,才能體會的。
他從她三歲起就陪在她身邊,那種成人的智慧城府心狠手辣絕對不是一個早熟的孩子能做得到的,或許她真的不是人。所以他把她放在對等的地位上,允許她沒大沒小的叫自己阿天,默默在背后幫她實現她想做的。正因為了解,所以才相信那個四歲就開始設計奪權的人,那個把別人的人生都當工具利用的人,那個敢在他們面前說要培養皇帝的人,那個站在山巔宣告自己獨一無二的人,絕對不甘心平凡,不甘于寂寞,不會付出了不求一個結果。她,一定會回來。
所以,他要幫她做好一切,不會讓她的計劃因為她暫時的離開而擱淺,幫她照顧好她要照顧的人,因為自己說過會做一段絕無僅有的歷史的見證人,而那個可以創造這段歷史的人一定是她,他也要尋一個結果。
風鳴辰也不知道該去哪,怎樣去找答案。這是一個她不熟悉的時代,她無可依靠的時代,沒有一個領路人像爺爺那樣冷靜嚴肅地告訴自己該干什么,在動搖時嚴厲訓斥自己,一個毫無歸屬感的陌生朝代。下山以后,知道那些人會找自己,她并沒有急著出山,而是在天云山四周轉悠。既然云毅留下的東西在天云教手里,那就說明他與天云教一定有淵源,或許他是唯一一個可以溫暖自己的人了。
如果她真的了解云毅,那么痛苦的云毅一定會找一處僻靜的山林自己療傷,他不會選擇懦弱地忘記,只能讓時間一點點撫平淡卻,直到有一天能夠笑著懷念。就像一只受了傷的孤狼,始終都有自己的驕傲。而且,他既然留下了這樣東西,緬懷一生,或許他還留下過什么來填補孤單。
雖然前世今生都出身豪門,不代表她沒有野外生存的能力。前世嚴格的家族訓練,商業管理、語言禮儀、生存技能……都要達到優中之優,今生又有一身武藝,活下去不成問題。
在深山老林里住了有兩個月,發現過一些山洞,可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很多地方還是無人問津過的處女地。山中的瘴氣嚴重,野獸叢生,有很多帶毒的爬蟲,但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許多珍貴的草藥得以保存下來。風鳴辰趁機大大補充了一下自己的藥材補給。
每天在樹上抱著短劍也不敢深眠,遍山的狼嚎虎叫,身體時刻處于戒備狀態,白天要把自己留下的生存痕跡全都抹掉,她還不想被人找到。還要時時提防陷阱猛獸,那些遍布在空中的小飛蟲更是殺人于無形。比起尋找的目的,這次旅程更像一場苦修,無論是精神力、體力、敏銳性、警覺性要比單純習武、與人打斗提升得要快得多。實力的加強,風鳴辰還是很高興的,這其實也暴露了她的本性,一刻無時無刻都在尋找機會變強的人會甘愿成為一個平庸的人?只不過當局者迷罷了。
有情況,一陣灌木叢里不正常的響動立馬引起風鳴辰的警覺。抽出短刀,緩緩靠近,輕輕撥開草藤,一陣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皺皺眉頭,一只受傷的——雪狼,這地方怎么會有這東西?那只狼對風銘辰的到來也充滿戒備,身上的毛全部立起?!跋牖钕氯ゾ拖R稽c。”雪狼的后腿不知被什么咬傷了,看傷口化膿的情況,應該已經好幾天了還有血不停滲出,它是怎么活下來的?
簌簌簌,母狼突然吼了一聲,靠近的東西停住了,似乎是受到狼的警告。不過停頓了一會,那東西又窸窸窣窣地靠近,慢慢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小腦袋鉆了出來,嘴里叼著果子,似乎終于發現了有一個奇怪的生物存在,圓潤黑亮的眼睛提留提留地盯著風鳴辰。只有月余,四肢短短,身體圓滾滾的,渾身雪白毛茸茸,尚不能分清敵害,看來這應該是對落難母子了,獨自出去覓食竟然沒被吃了真是奇跡。
風鳴辰伸手欲提起小狼崽,母狼突然掙扎著想撲過來,被風鳴辰兇狠的眼神喝止了,這些野性動物對危險的識別比人要靈敏的多。小狼崽似乎也有警覺,晃著短小的身子想要后退,被風鳴辰迅速一手拎起后頸提離地面,四肢還在空中劃來劃去。“你聽話,我就救你的母親。”感受到她身上沒有殺氣,慢慢停止掙扎,轉而無辜好奇地看著風鳴辰,像只受欺負的小狗。地上的母狼前爪在地上扒啊扒,想站起來,眼睛警告意味的盯著風鳴辰,呲著牙。
威脅我,就憑你一畜生?風鳴辰輕蔑的冷哼一聲,故意把手上的小狼蕩啊蕩,小狼崽受驚嚇的嗚嗚起來。你說你一人跟只狼叫什么真兒啊,在密林里呆了幾個月,思維也退化到獸類程度了?
母狼似乎明白此時的形勢,識時務者為俊杰,對峙了一會就耷拉下耳朵,前爪匍匐在地,腦袋貼在前腿上。這還差不多。風鳴辰把小狼放下,試探著查看母狼的傷勢。見母狼沒有要攻擊自己的樣子,慢慢觸碰受傷的后腿。
“得把腐肉剔去?!庇玫侗攘恳幌?,或許明白她的意圖,或許是認命了,將狼腦袋轉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