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雷聲轟隆一聲,雨開始傾盆而下。
蕭琛聽聞有花家人來找花閉月,心中并未在意,彎腰拿起地上的劍來,衣衫仿佛漫山楓葉紅勝火,長眉挑出流麗的弧度,華光璀璨,神情不羈道:“師侄兒,既然你花家來人了,我就先回避了,記得以后不要輕易荒廢了武技。”
漫步離去,卻見他輕柔地拉過身旁被雨蹂躪的花枝,清嗅著那淡淡的香氣。
那姿態(tài)好似不羈的烈焰,又好似隨心所欲的風(fēng)。
然而花閉月卻無心欣賞,她不曾想到竟然花家人會尋來,不由仲怔片刻,有些心緒不寧,遂舉步來到客堂。
當(dāng)她來到客堂,卻見玉流觴一人坐在其中,一派清遠高雅,如月似竹般的優(yōu)雅氣質(zhì)。
他低著頭,面前放著精美的茶具,他修長的玉指從茶器上撫過,見花閉月進來,低低道:“花小姐似乎心事重重?”
花閉月凝望著他,知道此時的心思正寫在自己臉上,雖然她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但在信任的人面前,卻極少遮掩情緒。
不知不覺間,她在玉流觴和蕭琛面前很少掩飾。
然而,她遭到背叛之后,幾乎不信任任何人!
她的神色緩了緩道:“玉公子,你可知道為何花家人會突然找我?”
她垂著頭,長發(fā)沿著優(yōu)美的身軀的逶迤而下,閃著墨玉般的光澤,耳畔很快傳來玉流觴淡淡的聲音,語調(diào)中透著優(yōu)雅的笑意:“月牙兒小姐在新人入院考試中拔得頭彩,這和在殿試當(dāng)中被欽點了狀元是一樣的,所以書院第一時間便告知了你的族人!”
至此,花閉月總算是明白過來。
但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族人,竟然在第二日就能來到南峰學(xué)院?
忽然,屋外傳來李素李彥的聲音:“花小兄弟,方才我們正好碰到花家人,所以特意來給你通報的!”
花閉月掀起簾子,目光看向李彥李素二人。
院外,李素與李彥顯得十分歡喜,眸子喜盈盈地盯著花閉月,笑道:“沒想到花兄弟在京城也是有族人的,據(jù)說這一族與江南花家的關(guān)系很近,根本就是表親啊!”
聞言,花閉月已明白來的是京城花家,不由心中松了口氣:“他們現(xiàn)在何處?”
李素殷勤地道:“他們在藥園外面候著,我立刻把他們接進來!”
見李彥與李素離開,花閉月漸漸陷入深思。
京中花家本是江南花家的一脈分支,據(jù)說,這一脈當(dāng)年倍受長房欺凌,不得已離開了江南花家,自從遷移到京城,就開始做起生意,漸漸有了起色,而后涉足官場,漸漸變成了富貴之家,而且這一脈極善于利用人脈,與江南花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但花閉月知道,自己一旦與京城花家有了聯(lián)系,身份遲早都會暴露。
思及此,她不由神情郁郁,嘆息一聲,坐在了玉流觴的身旁。
此時,玉流觴淡淡道:“月牙兒小姐心緒不寧,莫非害怕女扮男裝被花家知道?”
花閉月抬眸,玉流觴也看著她,優(yōu)美的唇角上揚,噙著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微笑。雙目光芒隱隱似星芒,但見這美男子依然還穿著昨夜的衣衫,兩人靠近后,男子身上傳來溫?zé)崆逅臍庀ⅲ缤逶滤上愕那逍職庀涿娑鴣怼?/p>
她不由想起昨夜發(fā)生的曖昧,她知道自己睡覺并不安穩(wěn),倘若能睡到蕭琛身上,那么對玉流觴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霎時面頰閃過一絲赧然。
玉流觴端坐如儀,目光掃過她羞澀的神情,目中意味深長:“月牙兒小姐,雖然蕭琛是你的師叔,但蕭家畢竟是蕭家,你需要自己的后盾。我聽說京城花家生意做得很好,手下還有十幾個鏢局,甚至與朝廷軍方也有些關(guān)系,應(yīng)該還算很有實力,倘若你去依附花家,應(yīng)該會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花閉月低下頭,心緒交雜,自嘲道:“我除了自身難保,還有什么好處?”
玉流觴深深地望了花閉月一眼,淡雅笑道:“此言差矣,我曾經(jīng)給花家?guī)孜婚L者醫(yī)治病情,得知你祖母那一輩還有些幾位長者活著,而且在花家很有地位,如今他們的病癥也只有我能醫(yī)治,所以他們對我言聽計從。”
聽聞到這里,花閉月不由神情一滯,對他的話語有些不解。
火光搖曳,玉流觴的臉染著一層蜜般的暈色,雙眸注視著她,明亮如霞:“有我在,自然不會讓他花家把此事泄漏出去。”
花閉月不由一怔,聽玉流觴的意思,莫非他會幫著自己隱瞞身份?
這令她還是非常意外的,也讓她有一點觸動的。
雖然兩人并沒有任何利益沖突,認(rèn)識的時間也并不久,交情只能算得一般,她不認(rèn)為自己值得玉流觴這么做!
許久,花閉月眸中情緒變幻莫測,終于忍不住道:“公子為何會這般助我?”
玉流觴神色依然清冷,微微笑道:“別忘了,你可是許諾過我的未來,有朝一日我可要投奔于你的!”
火光忽明忽暗,籠罩著男子的身體,是那樣挺拔而修長,雕琢般的臉龐在火光下半明半暗,幽瞳泛著難以琢磨的光澤。
聽著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最終都不明白玉流觴為何會幫她,然而花閉月起身退后半步,仿佛一個男子般朝著玉流觴深深一揖,清聲道:“花某感謝玉公子相助,日后定不負(fù)公子厚望。若有機會,一定會報答公子的恩德。”
“我記著你說過的話!”淡淡一笑,玉流觴伸手托起她的腕子。
他的手指虛虛一扶,只輕輕觸碰過她的肌膚,僅僅一剎那,便感到那只手滿是冷意,仿佛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冷漠與排斥,不由讓花閉月心中一顫,居然想起了皇宮內(nèi)的千年寒玉,不由思忖:這玉公子的內(nèi)心,恐怕也與這寒玉一般冷徹心扉吧?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屋外李彥李素的聲音:“花家公子,你的族人已來了!”
花閉月忙起身,正了正衣冠,低低道:“請他們進來。”
不消一會兒,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走進客堂,臉上帶著商人特有的市儈笑容,瞧見此人,花閉月不由微微一怔,萬萬沒想到會遇到此人,她曾在前世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當(dāng)初,她追隨北宮嘯從北地來京城的時候,正是此人來攀附北宮家族的,此人是典型的商人,對任何勢力都沒有忠心,永遠只看重自己的利益。
而他身旁站著一個少年,看容貌應(yīng)是花家的男兒。
少年容貌很是俊美,身著一件煙青色宮錦長袍,長眉入鬢,雖比不得蕭琛與玉流觴的絕色,卻眼高于頂,孤傲絕塵。
他瞧了一眼花閉月,本以為這江南花家少年應(yīng)該恭恭敬敬把他們從外面迎來,沒想到竟然這般盯著自己,也不知行禮,還真是不知禮數(shù)。
尤其見她面上并無恭敬,驀地,臉一拉,面色陰沉起來。
兩人身后跟進來一名少女,容顏秀美,婷婷玉立,體態(tài)輕盈,笑靨如花,眼睛清澈而明亮,好似明亮閃爍的星辰,通身都流露一股溫婉氣質(zhì),然而從她進入屋子的霎那,目光始終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竟瞧也未瞧花閉月一眼。
三人先是把禮物送到玉流觴的面前,恭恭敬敬對玉流觴行禮:“見過玉公子!這些薄禮還請笑納!”
玉流觴坐在屋中,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瓷杯,笑意卻極是清朗:“諸位請坐,不必客氣,我當(dāng)為幾位奉茶。”
此時,那美麗少女的一雙美目膩在玉流觴身上便錯不開眼,一顆芳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然而,瞧清楚這少女的容貌,花閉月的眸子不由微微凝起。
記憶猶如海市蜃樓的光影,風(fēng)馳電掣在腦海中一幕幕飛旋而過。
前世,她與北宮嘯從北地遷都到京城,花媚兒立刻來投奔于她,當(dāng)時與花媚兒同行的便是這名女子,花閉月當(dāng)時本沒有留意,只以為她是花媚兒的貼身侍女,如今一見,才知道她原來是京城花家的千金。
猶記得當(dāng)年,這女子在后宮內(nèi)極有心機。
身為花媚兒的心腹,應(yīng)該會替花媚兒出謀劃策,畢竟花媚兒并不是識大體的女子。
若是她沒有猜錯,應(yīng)該是這女子慫恿花媚兒勾引了自己的夫君,而她悲慘的命運應(yīng)該與這名女子有莫大的關(guān)系。
瞧見此女,花閉月的眼光漸漸變得冷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