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看過將軍后,眾人散去,三位將軍公子慢慢來到大廳外面,大公子站在黑漆灰瓦的垂花走廊前,慢慢回過身子道:“二弟,三弟,你們覺著那女子怎樣?”
二公子拿著扇子遮言,微微一笑:“她就像明月一樣皎潔,不,應該說她比明月還要皎潔。”
三公子嘴角勾起弧度,插言道:“不過,可惜她終究是大唐來的女人,唐朝已不是當年的貞觀之治,如今快要覆滅,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對我們有何意義?”
“老三,既然你這么認為,那么為何剛才答應要娶她?嗯~”大公子長長的嗯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問道。
三公子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既然父親讓我們娶她,自然有他的原因與道理,所以,我們裝著應承就行了,反正就是娶了她,長得這么漂亮也不吃虧,日后再娶兩房貴族人家的女兒做夫人,兩位兄長覺著我所說的,對不對呢?”
其他二人但笑不語,因為此人所說的,正是他們心中所想!
一陣清風出來,櫻花飛舞,恰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第三章&櫻花繚亂*
三位公子各自懷著心思,目光漸漸落在湖水對岸,看到方才那名少女正慢慢繞過湖泊。她走路的步態與和國女子不同,如行云流水般灑脫,卻又帶著大唐女子的優美婀娜。
而在她身后不遠處,儼然便是風姿優雅的林熙寒。
大公子眉頭一凝,冷冷道:“這個野種真是奇怪,明明準備帶著他母親的骨灰滾回大唐,近兩年卻常常出入將軍府,始終不肯離開,我覺著他肯定是心懷鬼胎!”
二公子冷笑一聲道:“父親大人是將軍,他留在和國當然比回到大唐要強出許多,衣食無憂,我認為他根本就舍不得離開!”
三公子咬牙切齒地道:“這個野種剛剛說不娶那女子,現在竟然跟在她身后,究竟想做什么?其中,一定有古怪!”
大公子擰了擰紙扇道:“這野種,我遲早要把他趕出將軍府!”
另外兩人隨聲附和:“大哥,他一定猖狂不了太久——”
湖畔種滿了八重櫻,月牙兒向前走著,頭亦不回。
“月牙兒小姐!”林熙寒在她身后不緊不慢地呼喚了一聲。
“何事?”月牙兒僅僅是放慢了腳步,并沒有停下。
“月牙兒小姐,你在生我的氣,是不是?”他的聲音優雅如泉水淳凈而天然,偏偏又帶著一絲華麗的性感。
聞言,月牙兒立刻停駐腳步,回頭慢慢看向他道:“閣下為何會認為我在生氣呢?”
“因為……”林熙寒頓了頓,視線和她微微一觸,目光流露中溫玉般的光彩,忽然間勾起嘴唇,淡淡不語。
月牙兒伸手拉下面前一株櫻花,粉色櫻花映得她面容愈發嬌艷,她淡淡道:“閣下真是多慮了,畢竟,對于一個僅僅見了一次面的女人,就要接受談婚論嫁的話,那么真的沒有什么可能。換句話說,我也一樣!”
“這么說你是不生氣了!”
“不生氣!”
“如此就好!”林熙寒微微頷首。
恰在此刻,他的衣襟內不知塞著什么紙張,忽然隨風落下一封,正落在花閉月的足下,月牙兒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一封情信。她挑了挑眉,聽說和國男女之間常常互通信箋,都已雅詩為題材,暗表心中情意,是未婚男女交往的一種主要方式。
她勾了勾嘴唇,暗道這貴公子身旁一定有無數佳麗青睞。
只見林熙寒慢慢低頭俯身,似要撿起信箋,彎腰的一瞬,“嘩啦嘩啦”從他衣襟內落下更多五顏六色的信箋,無一例外的都是情書。
月牙兒看著這一堆信箋,不由瞠目。
此時,看著對方的衣飾,同時也覺著非常眼熟!
忽然靈光一閃,想起當日在看到的京都第一美男子,立刻恍然大悟。
她抿嘴唇笑道:“聽說平安京都評選第一美男子,都是看情信的數量來定奪的,若是你娶了我,只怕寫情信的人就少了,所以閣下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地位恐怕也會不保,對不對?”
只見林熙寒并不回答,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伸出食指,忽然指尖冒出一團藍色火焰,而這些信箋通通都被火點燃,清風拂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想到京都女子為了博此君一笑,耗盡神思,卻被此人付之一炬,月牙兒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呢!”
“在下對她們并無情意!”林熙寒淡淡回答。
月牙兒似笑非笑道:“既然你是一個無情之人,何必接受她們的信箋?當場拒絕不就是了!”
林熙寒悠悠然道:“在京都拒絕貴族女子的情信,絕非貴族男兒所為!此信是必須接受的!但回不回復在于自己。”
月牙兒眼中有淡淡的熒光流轉,聽得好笑:“若是有男子給女子情信,是不是也不能拒絕?”她思索了片刻,明白和國是個海量出產情信的地方,許多少男少女都沉溺期間,極度浪漫。
“正是!”
林熙寒優雅一笑,淺青色狩衣襯得他那白皙的面容更是絕代風華,微挑的劍眉顯出幾分冷艷的風情,飄逸俊雅的姿態,從容沉著的話語,如同輕風撲面,衣袖微揚,他的黑發披散著,立烏帽下幾縷發絲隨著清風一吹,輕拂在他的面頰,更顯得風姿妖嬈。
看著天空緩緩飄下的白色櫻花花瓣,在兩人的周身盤旋、飛揚。一瞬間有種綺麗的感覺,兩人瞧著對方絕美的容顏,不由心中一怔。
月牙兒漸漸生出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周圍環境仿佛制造出一種奇妙曖昧的氣氛,她心中一驚,連忙退后了兩步,淡淡地掃了一眼林熙寒道:“既然如此,我祝愿閣下的紅顏知己越來越少,省得要燒信箋這么麻煩。”
他聽出她的嘲諷之意,慢慢抬眸看了月牙兒一眼,冰冷的眸中有著淡淡的柔和:“若是你還未嫁人,那么不久也會收到這種信箋,說不定,平安京第一美人非你莫屬!”
月牙兒撇了撇嘴,對沽名釣譽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卻聽聞雅子的聲音遠遠傳來喊道:“月子,月子!”
“我在這里!”花閉月立刻回答,她并不想單獨與此人會面。
林熙寒忽然用復雜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隱入了櫻花林中。
雅子總管邁著小碎步飛快走來,心情似乎非常好,竟然面帶笑容,同時并沒有斥責她四處亂走,甚至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對她噓寒問暖,讓月牙兒感到莫明其妙,殊不知雅子聽聞林熙寒拒絕了婚事,自然態度就大大轉折。
兩人慢慢向女眷居住的后院內走去,月牙兒忽然問道:“對了,我聽說將軍有個去世的女兒很像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雅子一怔,沉默了半晌道:“你是有些像月子!”
“月子?”月牙兒聲音揚起一絲好奇。
“她是將軍的干女兒,昔日平安京第一美人,而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已經自殺了!”
“自殺?為何?”月牙兒不由一驚。
“這個么……其實她是被情所困,說來話長。”雅子長長的嘆息一聲,竟然聲淚俱下地描述著這位女子的悲慘命運,直至說到月子喜歡上林熙寒,常常茶飯不思,后來月子向林熙寒表露了自己的愛慕之意,偏偏被林熙寒給拒絕了,而拒絕的理由就是兩人之間只有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月牙兒挑了挑眉,畢竟當男人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定是無聊的借口。
雅子接著滔滔不絕地道:“月子小姐自殺后沒有死掉,卻似非常害怕,甚至說不出話來,只好請來林熙寒公子替她設下續命燈!七星陣法!”
“陰陽師竟然會設續命燈?”月牙兒不由對林熙寒另眼相看。
雅子有些神往地回答:“陰陽師是神圣的職業,林熙寒公子他就是專門負責陰陽師寮的首席陰陽師,常常與魑魅魍魎打交道。”她忽然頓了頓道:“那一晚,我守在這垂死的女人面前,看著她凹陷的雙頰,心中百感交集,后來一盞燈給熄滅了,我連忙去尋找特質燈油,回來的時候,發現月子再次自殺,她投了湖,徹底死了!”
月牙兒微微凝神,沒想到將軍府竟然發生過此事。
忽然,聽到遠遠有人在叫喊著:“快來人啊!有人被鬼殺死了!”
雅子輕呼一聲,捂著嘴道:“又是那個恐怖的鬼,將軍府內每隔七日就死一個女子,真是可怕啊!”
鬧鬼!月牙兒本以為雅子是危言聳聽,沒想到居然真有此事。
只見眾人通通往湖邊跑去,而林熙寒早已站在尸體的旁邊,這個女子是被淹死的,同時內臟都被掏空,死狀可怖!
周圍很多人已經捂著嘴快要嘔吐,林熙寒卻面無表情道:“是被惡鬼給殺死的,內臟已經被鬼給吃了,以后大家夜里不要外出!”
眾人驚魂未定,紛紛點頭稱是。
此刻,月牙兒抬眸凝視著林熙寒,發現他的目光徑直往將軍的寢室望了過去,慢慢凝起了眸子。
*第四章&皇宮太子*
不知不覺間,一個月已過去,依然沒有人提起月牙兒的婚禮。
將軍府依然每隔七日就死一個女子,而在她們死時都落入湖中,通通被吞噬去了五臟,將軍府眾人封鎖著妖怪出沒的秘密,甚至不停從外面新買來傭人,來填補死去女子的職務,誰也不可以擅自離守,甚至隔三差五從外面請來藝能白拍子,在外人眼中看來,將軍府依然是載歌載舞,歌舞升平。
但是這個秘密始終在府內讓人感覺心慌慌,直到一位小妾也死于湖中,將軍府中的姬妾卻開始忙于拾掇行李,想要借著各種機會逃離此地。
月牙兒用手撫摸著腕子上的鐲子,這些日子里人心惶惶,她也覺著自己心神不寧!甚至偶爾遇到林熙寒,兩人也是擦肩而過!
她微微吸了口氣,目光向窗外望去。
今日將軍府來了特別的客人,月牙兒被吩咐不要輕易出去,她并不打算聽從這種安排,當她穿著單衣大步流星走出去時,周圍幾個年輕的侍女不由好奇的打量著她。
雖然,月牙兒學習了貴族禮儀,但是小碎步卻不是她喜歡的。
在將軍府內,她依然是我行我素。
隨著府內女子頻繁的死亡,誰也無人去理會她的恣意妄為。
此后當她來到院中,耳畔傳來異國優美的琴曲,節奏鮮明的鼓聲。
遠遠的,望見一個美男子站在臺前,就像是那富貴華麗的八重櫻,只見他拿起一個笛子,薄薄的唇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容,微風拂過,花瓣紛飛,而他吹奏的正是令人驚嘆的《風吹雪》。
而他旁邊正站著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風姿翩翩舞動著他的祭祀舞蹈,他身穿華美艷麗的舞袍,手持折扇,冠上簪著一枝雅致的梨花,遠遠看去,如雪神從天而降,風姿如畫,舞姿翩躚,真是屬不盡的風流。
少女們一手拿著紫藤花,一手用扇子掩面,目露癡迷的光芒,面具男子那朝花迎風般的風姿,如云漫卷的寬袖,如此舞姿令天地萬物都失去顏色,令眾人恍然若夢,仿佛置身于冬雪夢幻之中,忘卻一切塵世煩惱。
當笛聲一落,而他也跳完一舞,所有的女子都瘋狂起來。
“藤原公子的笛聲真是太棒了!”
“熙寒公子的舞蹈也是非常的好!”
月牙兒擰了擰眉,看到林熙寒與那男子慢慢走向臺子,眾女子雖然目光炯炯,依然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儀容,她心中不屑,慢慢向櫻花從遠處走去,心中百無聊賴,那個把她當成女兒的將軍大人雖然說是命不久矣,可是依然茍延殘喘,從來沒有在眾人面前露面,而她在這里苦苦等待又如何呢?
她慢慢坐在櫻花樹下,從香囊內摸出一粒白色藥碗,這是一顆假死靈丹妙藥,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輕易服用,畢竟,在沒有人接應的情況下,很容易真的死去。
“你為何不去觀賞白拍子的舞蹈?”忽然有人問道。
月牙兒抬眸望了他一眼,發現正是剛才吹笛子的男子。
她漫不經心道答道:“我不喜歡?”
“為何?”他手持酒杯喝了一口清酒。接著倒了一杯送到她面前,如今在和國的酒都是用珍貴糧食釀造的,只有貴族才能喝上美酒,普通人喝酒都是辛辣的普通烈酒,而且都是武士們喜歡喝的。
月牙兒并沒有接受他的酒,垂著眸子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難道還要問為什么?”
男子見她沒有接過自己的酒,神情一怔,思索了片刻,隨即淡淡一笑。
月牙兒對此人沒有任何興趣:“你怎么不陪你的夫人們?”
“夫人們?”他微微楞了愣,接著笑了起來道:“我還沒有娶妻。”
“那么你一定是林熙寒的朋友?”
“呵呵,你怎會這么認為?”
“因為剛才你們在一起,你也是陰陽師?”
“你說我是陰陽師?真是很有意思!”他的眼眸好似黑寶石一般漆黑,月牙兒抬眸,竟絲毫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他忽然微笑道:“小姐……你與將軍府的月子很像,我剛才看到你,竟以為是月子還活著。”
聽聞他說道月子,月牙兒目光一凜,慢慢凝神著他。
男子緩緩地說道:“我與月子就像兄妹一樣,我曾經常常出入將軍府,所以對月子非常有感情。她就像春天的百合一樣美麗,當我看到你時,心情非常難以平復,而且……我覺著非常的開心。”
忽聽,男子的聲音在她的耳畔低低響起,他竟朗誦了一首情詩:“夏野繁開者,鮮紅百合花,花開人不見,單戀芳堪嗟!”
這首詩仿佛寄托了對故去月子的思念,他不由長長嘆息。
他慢慢回眸問道:“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知道姑娘的名字呢?我對姑娘一見如故!”他輕聲一笑,性感的聲線中帶著幾分華麗。而他的目光灼灼,仿佛燃燒了一般。
月牙兒微微一怔,迷人的眼中閃耀過深思的光芒。暗忖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么?莫不是要對她?
忽然,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道:“她叫月牙兒!”
“月牙兒?”
“她是將軍新的干女兒!”
那人長長的“哦”了一聲,眸子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看得月牙兒心中無比警覺。忽然抬眸看向林熙寒道:“閣下怎么不去陪陪那些美人,你如果給美人們送些符咒做禮物,保證百鬼不侵,對不對?”言訖,他哈哈一笑,忽然拍了拍林熙寒的肩膀,低低道:“你家將軍的身體如何?”
“還可!”林熙寒淡淡回答。
“我去看看他,如何?”
“不可!”林熙寒忽然面色認真地道。
那男人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家族里的人都個個鬼鬼祟祟的,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晚也決定留下。”
“殿下,將軍府內不安全,請殿下還是回皇宮去吧!”
“回皇宮?那么你這位首席陰陽師是做什么的?”那男子冷冷地一笑,忽然回眸看了月牙兒一眼,“我還想與這位小姐好好談談。”
言訖,男子向那歌舞繁華的地方走去。月牙兒望著他的身影不由一怔。
忽然聽到林熙寒道:“你今晚要小心一些!”
聞言,不知為何,月牙兒心中生出了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