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夜晚,涼風吹襲,今夜的南翼皇宮熱鬧非凡,皇帝退位,新皇登基,宴請群臣。
而在皇宮的一角,一座封閉的宮殿內,則是一片的死寂。
前太子君昊逡負手仰望著黑暗的蒼穹,憔悴的臉上有著絕望的痛苦。
“殿下。”易昔瑩走到他的身后,為他披上了一件披風,柔聲叫道,像是怕打擾他的沉思,又怕勾起他的心傷。
所有人都想不到皇后當年竟然做出那種事,袁貴妃,皇上當年最愛的女人,而皇后竟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除去她。
瑤兒說她受誣陷的事也是她做的,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事,但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夫君。
皇后被囚禁于寢宮之內,空保著皇后的頭銜,卻形同冷宮棄婦。
“瑩兒,我沒事。”君昊逡擠出了有一個笑容,安慰道,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易昔瑩偎依在他的懷中,低喃著:“殿下,不要這樣,瑩兒心里很痛。”
“瑩兒,對不起。”君昊逡悲涼地一笑,說道,“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你。”母后到底有沒有對瑩兒做這些卑鄙的事,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去查了,如今他也只是一個階下囚而已。
母后該是很恨他吧,如果不是他的默認,母后還有一線生機,可是如今,連身為兒子的自己都成了階下囚,還如何能救她,還是君昊宸,他曾經最為感到愧疚的弟弟,如今君臨天下,他如何會放過害死他母妃的人。
母后,繞了一圈,最后還是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你費盡心思,最后還是無法如愿。
“殿下,夜深了,我們歇息吧。”易昔瑩拉著君昊逡的手,輕聲說道,半垂的眼眸掩飾了眼底的恐慌,君昊宸登基,父皇已經不管他們了,以后,君昊宸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她和殿下平兒到底還能活多久,誰也不知道。
君昊逡感覺到她身子的顫抖,說道:“瑩兒,放心吧,君昊宸不會傷害你的,你爹能夠保護你的。”易政當日在大殿上的一番話,分明是早與君昊宸勾結好,如今,他應該可以保得住瑩兒,怎么說瑩兒畢竟是他的女兒。
“殿下,你會怪我嗎?”易熙凡揚起臉,問道,爹的突然倒戈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這一切就是熙凡所擔心的嗎?
君昊逡搖頭,他明白他為什么會這樣做,一切的一切都是為易家,為了易家在朝中的地位,從小在皇室中長大的自己怎么能不明白。
易昔瑩雙眸中泛起了淚水,正想說什么,卻瞥見了暗處一個晃動的人影,大驚叫道:“是誰?”
君昊逡一聽她這樣叫,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眉間緊皺。
暗處,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走了出來,然后伸手除掉了臉上的黑布,說道:“姐姐,是我。”
易昔瑩驚訝地看著易熙凡,問道:“熙凡,你怎么會在這里?”
“姐姐,別說這么多了。”易熙凡肅然說道,“馬上帶著平兒,離開這里吧。”
君昊逡皺著眉問道:“熙凡,為什么?”
“皇后剛剛自盡身亡。”易熙凡說道,“離開皇宮吧,帶著姐姐和平兒,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雖然早已經預料到母后的結果,但是聽見易熙凡說出,還是痛心萬分,一臉哀傷地看著易熙凡,說道:“走?呵呵,皇宮戒備森嚴,我們如何能走?”
“我已經安排好了。”易熙凡正視這君昊逡說道,“皇……太上皇要我告訴你,離開皇宮,好好生活。”皇宮確實是戒備森嚴,但是有太上皇的幫忙,要離開也不是難事。
“父皇?”君昊逡喃喃低語,“父皇他原諒我了嗎?”
“太上皇說這件事和你無關,但是你必須離開皇宮,從此隱姓埋名。”易熙凡說道,“他說這事他欠君昊宸的!”
君昊逡凝視了他,然后看向滿臉擔憂的易昔瑩,點頭說道:“好,我們走!”
父皇不保他,因為他欠了君昊宸,但是他不想自己死,所以他幫熙凡救他,也就夠了,至少父皇沒有因為母后之事遷怒他,這樣比起當年君昊宸要好的多了。
傅家……
傅青茹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蓄滿了淚水,憔悴的面容此刻顯得更加的蒼白。上前揪住喬煜的衣袖,問道:“你說什么?你說什么啊?姐姐怎么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喬煜扯開了她的手,平靜地說道:“她將傅家的大宅和城外的百畝良田交給了你們,即使你們什么也不做,也能安然到老。”
“姐姐真的死了?”傅青茹捂著嘴,跌坐在地上。
喬煜仍然是一臉的平靜,看著坐在主位上的傅夫人,說道:“傅夫人,你好自為之吧。”
傅夫人扯動著嘴角,但是沒有說出話來,死寂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易家……
在大門處,葉芷彤正焦急地徘徊著,向兩邊的街道眺望著。驀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臉上迎了上去,說道:“夫君!”
易熙凡見她滿臉的慌張,也似乎猜到了發生了什么事。
“夫君,皇上他在里面,他知道你……”
“我知道了。”易熙凡打斷了她的話,然后凝視了她片刻,說道:“你先回房收拾一下,然后回老丞相那里吧。”今天,看來君昊宸不會輕易放過易家,他已經欠了她很多了,不想在讓她卷入這件事里。
“夫君,你說什么啊?”葉芷彤慘白著臉問道。
易熙凡有些不忍,說道:“彤兒,離開易家,老丞相會保護你的。”
“你是我的夫君啊,保護我的人應該是你!”葉芷彤緊緊地拉著他的手,低喊道,她知道他從來也沒有愛過她,但是他是她的夫君,如今面臨生死關頭,他怎么能棄她而去!
“彤兒,我保護不了你。”易熙凡說道,帶著深深的愧疚,當初是易家的自私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如今,沒有資格要她陪他們一同冒險。
葉芷彤雙眼含著淚水,咬著嘴唇,決然地說道:“我是易家的媳婦,是易熙凡的妻子,生是一家人,死是易家的鬼,我絕對不會離開!”說完,向府中跑去。
易熙凡站在原地,合著雙眼,蒼涼而悲戚。
大廳之內……
君昊宸一身黃袍,陰沉地坐在主位之上,而易政則是臉色難看地跪在地上。
前太子從宮中逃離,還是在昨晚新皇宴請群臣時候,而昨晚,宮門的守衛曾經叫道熙凡拿著太上皇的金牌出宮,想來是他將瑩兒就出了皇宮。
易政已得知消息,頓時間慌了,他不惜也君昊宸合作,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易家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卻被這個逆子一手破壞了!
“易大人,你說該怎么辦?”君昊宸瞇著眼,一副君臨天下的氣勢,陰森森地說道,“私自放走皇室重犯可是死罪!”
“皇上,并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是小犬將廢太子救出的。”易政試圖補著,但是語氣卻是無力的。君昊宸親自來易家,就擺明了不會輕易的放過易家。
“是嗎?”君昊宸冷笑道,“宮門的守衛報告,昨晚只有令郎駕著馬車離開皇宮,而且城門處也傳來消息,今早,城門剛開,令郎就駕著馬車出城。而令郎和廢太子的易側妃姐弟情深,易大人,難道這一切還不足以說明,他們的失蹤和令郎脫不了關系嗎?”
“皇上……”易政還想辯駁,但是君昊宸已經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易大人,今天易家一定要給朕一個交代!”君昊宸冷哼道,絲毫不給任何的機會。
易政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外傳來一個堅決的聲音,“皇上,一人做事一熱當,何必為難一個老者。”
君昊宸抬頭,看向門口,易熙凡正凜然站著,平時溫和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的冷寂。
“你的意思是廢太子一行人是你救走的?”君昊宸瞇著眼,問道。
易熙凡走了進來,垂首而立,諷刺地笑了笑,說道:“皇上,即使我真的沒有做,皇上也不會輕易罷休的吧?既然如此,皇上還何必多問呢?”
君昊宸聞言,臉一沉,閃過一絲的殺氣,厲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易少爺就到刑部的大牢里走一趟吧!”對于易熙凡他一向厭惡!
“慢著,皇上!”易政見侍衛要將易熙凡帶走,連忙叫道,“皇上,是老臣教子無方,老臣愿意以易家所有的一切換的犬子平安,請皇上看在易家多年來為朝廷培養了諸多良臣的份上,饒犬子一命!”
君昊宸臉上泛起了若隱若現的微笑,問道:“易老的意思是愿意以易家的一切換的易熙凡一命?”除掉易家的勢力,這是他來這里的唯一目的。
易熙凡竟然能夠出動太上皇的金牌,也就是說太上皇在背后支持他,他要放廢太子一命,皇后選在昨晚自盡,也是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救君昊逡一命。
父皇,到最后還是鐘愛那個疼了二十幾年的兒子。
他將皇位給他,只不過是補償而已。
真可笑!
如今他追究廢太子被救一事,根本就得不到好處,可是如果接著這個機會除去易家在朝中的勢力,對于他只有好處而沒壞處。
而太上皇,那個依舊在朝中有著重大影響力的人,也沒有話可以說。
將易家的勢力收為己用,就能控制朝中的局勢。
他要當的是一個正真的帝皇,而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是!老臣會帶著犬子回鄉,從此不問朝政!”易政低著頭,沉聲說道。
易熙凡愕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曾經為了易家的勢力,不惜犧牲姐姐,而如今,他卻愿意為了自己,隱退還鄉?
君昊宸臉上的笑容更深,說道:“很好,既然如此,朕也不好為難易家,希望易老記住自己所說過的話!”說完,然后帶著侍衛離開了易家。
待眾人離開之后,易熙凡扶著了父親,問道:“爹,為什么?”
易政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兒子,仿佛蒼老了十歲,說道:“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兒子!”說完,旋即獨自離開了大廳,只剩下易熙凡一人獨自垂首。
皇宮城墻上,君昊宸負手站在一角,眺望著整個皇城。
君臨天下,是他一直以來最想做到的,而如今,他確實做到了,可是為什么會覺得心里空空的。
母妃,宸兒真的做到了,可是卻沒有人和宸兒分享這份快樂。
母妃,舅舅也離開了,他說留在京城唯一的目的是要代替你守護我,如今我已經不需要他的守護了,所以他要離開了。
皇宮,葬送了他最疼愛的妹妹,他不想再留在這里。
所以宸兒只剩下一個人了。
那個親自賜死你的人,如今卻滿心的悔恨,真可笑,是嗎?
你會原諒他嗎?母妃,也許你可以做到,但是宸兒做不到。即使他在盡力地補償我,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宸兒心里的那份儒慕之情已經被他一點一點的冷漠摧毀了。
“皇上,有傅大小姐的消息了。”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間竄了出來,單膝跪在地上,稟報道。
君昊宸聞言,立即從沉思中醒過來,轉過身,問道:“她在哪?”語氣中急切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一般。
“回皇上,喬煜昨日回到了南翼,給傅家帶回了傅大小姐的死訊!”侍衛平板的聲音回道,但是卻讓君昊宸臉色大變。
“你說什么?”君昊宸揪著地上人的衣領,怒道,她死了?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死了?
“昨日在傅家,喬煜確實是這樣說的。”侍衛依舊面不改色,說道。
君昊宸陰沉著臉,甩開了他,然后快步離開,他不相信,傅青蒲絕對不會死的!
喬家之內……
喬煜書房里整理這一大堆賬目,喬老夫人坐在一旁,悠閑地啖著茶,邊問道:“煜兒,冉兒那丫頭有消息嗎?”那丫頭突然間離開喬家,說要去找煜兒,可是之后卻沒有了消息。
“嗯,我已經派人到西滄接她了,然后到東陵和我們會合。”喬煜投也沒抬,說道。
“那就好,這丫頭真實讓人操心。”喬老夫人說道。
突然間,喬煜從一堆賬目中抬頭,不安地看著祖母問道,“奶奶,你會怪我嗎?”喬家的家業是祖父一手創立的,如今卻要敗在他的手中。
喬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認真地看著他,問道:“煜兒,那你覺得值不值得?”
“值得!”喬煜想也沒想,當即說道,他為了喬家也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但是也傅兒比起來,這一切都顯得不再重要了。“可是,煜兒卻連累了奶奶。”
“呵呵。”喬老夫人輕笑了幾聲,說道:“奶奶老了,早就想安享晚年了,你只要讓奶奶抱上曾孫,奶奶就知足了。”人老了,錢財這些身外物反而顯得不再那么的重要。
“奶奶……”喬煜的臉上突然間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然后堅定地說道:“奶奶,你放心吧!煜兒一定會讓你抱上曾孫的!”
“說的倒好聽,你還是想搞定傅丫頭再說吧。”喬老夫人瞪著他一眼,然后岔開話題,說道:“你確定這樣做就能夠擺脫他,現在他畢竟是南翼的皇帝,不會輕易被騙的。”
喬煜沉下了臉,說道:“喬家和傅家所有的財產,幾乎是半個南翼的財富,而君昊宸的野心不僅僅是南翼的皇帝。我賭的就是他的野心!”
如今,和君昊宸硬拼根本沒有任何的勝算,只能和他玩計謀,如果贏了他和傅兒就能安安定定地生活,如果輸了,結果也不會比現在差到那里去。
“喬大少爺因為愛人死去而心灰意冷,將所有的財產捐出上交朝廷,這樣的做法即使不能讓人相信,但是至少也能迷惑他人。”一個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喬煜循聲望去,看見齊熾正走進來,起身迎接道:“齊兄,你來了。”
“嗯。”齊熾笑道,眼中不由得有著欽佩,他能為大小姐做到這個地步,應該能夠給大小姐幸福,這樣,他也就放心了。“我已經準備好一切了,隨即可以和他談條件。”
“很好。”喬煜笑道,有著商人獨有的狡詐,他是商人,當然不會做虧本生意。
齊熾見他自信的樣子,也有增加了不少信心,說道:“喬兄,你安排好以后的一切了嗎?”
“齊兄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等事情結束后,我就會和奶奶到東陵。”喬煜說道,他早預料到君昊宸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們,所以當初離開東陵的時候,他已經暗中安排,還有在西滄布下的一切,足以讓他們東山再起。
齊熾點頭,說道:“那就好,等事情一結束,我和內子也會回家鄉了。”
“齊兄,傅兒要我轉達一句話。”喬煜凝視著他,說道。
齊熾聞言,正視這他,靜待下言。
“她說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喬煜說道,齊熾對傅家付出的,他也很清楚,如今卻要他將所有的一切都如數交出,她確實愧對了他。
齊熾舒了一口氣,說道:“請告訴大小姐,傅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只要她愿意,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喬煜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應道:“好。”
待齊熾離開之后,一旁的喬老夫人開口說道:“煜兒,這傅丫頭的可真有福氣。”這么多人愿意為她付出一切。
喬煜看著祖母,說道:“奶奶,我知道。”他明白奶奶的話,愿意為她付出的何止他一人,如今,他可以說是最幸運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