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垂眸，一抬頭，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季妍望著他深潭般的眸，忽然就覺得窒息。

身體里流竄著迷茫和慌亂。

這一刻，她才真的意識到什么。不是幻覺，也不是補償，而是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應，那顆一再被拋下的心，還沒有舔傷，就又被撕得粉碎。沒有人能保證，又一次的接受，是不是又一次的拋棄。

勇氣總有一天是會被磨光的，她已經太累，承受不得任何的風雨。唯一能想到的保護自己的辦法，就是縮回她僅有的殼里，孤獨仰望。

白勝嘆息，他還是太急了一點么？看著季妍眼里流露出的茫然不安，終究不忍心，伸手，將她靜靜的攬到懷里。

季妍就靠在他的胸膛上，周身是他溫熱的氣息，鼻尖聞到淡淡的綠茶清香。閉眼，低低道：“白勝，我沒想過。”

“我知道。”白勝柔聲回應。

淡雅的聲音里是對她的理解和包容。

有些人，天生帶著傷口，有些人，注定是別人的傷口。

他寧愿季妍是他的傷口，也不希望她天生帶著傷口。

季妍失聲，什么都不用再說。那一句“我知道”，就已經包含了所有。

當心在一瞬間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所填滿，當什么言語都表達不了她此刻的感受，季妍才知道，原來擁抱是這世間最溫暖也最直白的動容。

夜深，白勝在書房處理事情，季妍抱了他的筆記本回房間上網。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正在和易永君聊天。

季妍十三歲開始畫武器設計圖賺錢，認識易永君也有七八年了。最初她只是在一些軍事網站上賣自己畫的設計圖，那時候想法很簡單，就是憑自己的能力生活，離開季家，去往更遠的地方。后來易永君聯系上她，請她專門為NSA設計武器，福利很豐厚。

季妍應下了。

易永君的職位是武器部部長，性格很開朗，季妍跟他很聊得來。除了工作上的事，兩人偶爾也會閑聊幾句，久而久之，就建立了一種革命友誼。

季妍問：義勇軍，你之前說過想讓我進NSA作專業訓練，還做數么？

這事其實他們剛認識時易永君就跟她提過，季妍在武器設計上很有天賦，如果再加以培訓，會是個很好的苗子。

但是季妍從沒想過走這條路，她還是更向往簡單平靜的生活，可是季家的存在，注定了這是多么難以實現的事。有時候被季英平逼急了，她也想過直接進NSA得了，這樣季英平再也奈何她不得。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終究還是沒有下定決心，畢竟真要踏上這條路，那就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季妍完全沒做好準備。

易永君：擦，你被人盜號了？

季妍：……沒有。

易永君：那做什么突然提這茬？我都拐了你10206次你都拿我當炮灰，讓我這不達目的不死星人捶胸頓足了多少回？說說看，現在怎么改變主意了？

季妍：……就是問問。

易永君：滾，我還不知道你。被虐了吧？被蹂躪了吧？早說讓你來投奔永哥你不聽，知道吃虧了吧？你說你那時候十三歲一枝花的年紀，頭腦好，底子足，培養好了是個多強悍的存在，丫的只有你踩別人哪有別人踩你的份！現在都老油條了，胳膊還伸展的開嗎？力道還跟的上嗎？放你進來回頭被人發現我走后門簡直是侮辱我智商，我還不想被上頭扔亞馬遜叢林里去。

而且進NSA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最起碼就要得到白勝的批準。

季妍：我才知道你這么嫌棄我！

易永君：這不是嫌棄，是事實。被你坑了那么多回總要找回一點場子，好吧，言歸正傳，你是真想好了要走這條路嗎？

季妍：嗯。

其實她也不是百分百確定，之所以猶豫了這么多年，不是沒有理由的。生活中的羈絆太多，可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她沒有更多的心力去面對去解決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心力交瘁吧。

說她逃避現實也好。

哪怕這條路遠比她現在面臨的一切來得更加艱辛險要，但至少沒那么多勾心斗角，心會輕松很多。身體上的苦熬一熬就過去了，它跟心靈上的傷又是兩個概念。

至少比起來，季妍更愿意接受前者。

易永君：這事我做不了主，現在NSA都是頭兒在操持，回頭我跟他商量一下。

季妍：能不能不告訴他我的個人信息？只提幾個重要部分就好，不要讓他知道我是誰。

易永君：你跟頭兒有私交啊？

季妍：算是吧，具體的我不便多說，你看著辦就好了。

易永君：成功勾起了我的八卦之心啊！

季妍：……

想起白勝，她又想起晚上的事情。之所以沒那么容易接受，其實還有一點就是，跟白勝一起的話，那么她的問題，也就解決了。她相信以白勝的能力，完全護的住自己。

可是這樣，好像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感情本來就是很純粹的東西，季妍不喜歡，在自己的感情里有任何雜質，這是對雙方的不尊重。她更不可能過的了自己心里那關。

如果她是全心全意的愛著白勝那也沒關系，相愛的人守護在對方身邊是很平常的事情，偏偏又還沒有到那一步。

所以，寧愿自己選擇最差的方式默默離開，也不想心中存有任何一絲的虧欠。

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其實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她十三歲接觸NSA，卻僅限于對組織上的一些了解，連領導人都不是很清楚。沒想到時隔八年，遇上白勝，NSA未來的接班人，也可以說是她名義上的BOSS。讓她跟這里有了更深的牽扯。

未來白勝或許不知道她會在哪，但她偶爾還是能看看他，回顧他曾經對自己的好，一顰一笑，都是今生最難能可貴的回憶。

而且，季妍終于能用自己的才能，努力，來真正的回報他。

這也是讓她感到欣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