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瓏的確是小小的掙扎了一下,末了仍是搖頭,“不,我想要的,會設法得到。我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了。”
“同去你又能得到什么?”
“我讓蕭南煙將功贖罪,沒有我她怎么會幫忙?況且,這樣你我的勝算更大。”蕭瓏神色堅定,語帶決絕,“你做得對的事,我理當相助。何況這又關乎丞相府,若不能阻止,后患無窮。龍九,我不是不知輕重逞能湊趣,而是因為我非做不可。不說了,好么?”
龍九沉默半晌,不能掩飾那份黯然,“我已不能再看你以身涉險,卻總是不能阻止。”
“陰差陽錯,否則我又何嘗愿意如此?”蕭瓏笑容單純,“我也知道家中的床睡得舒適,家里的酒菜最合口,我不愿意留在這里。想來你亦是,可還是要如此。”之后用力握住他的手,又迅速放開,笑容變得璀璨,“我手里的籌碼不少,我死不了,你放心。闖過這一關,山長水闊,再無瓜葛。”
再無瓜葛?除非他死。龍九在心里這樣回應。
此時容元走進來,一看龍九神色已了然,道:“阿潯既然堅持前去,也便由她,你留心照顧便是。外面一切有我打點,也不會出什么岔子。”說著話笑著抱過吉祥,“吉祥,你在我身邊委屈三兩日,聽話好么?”
吉祥掙扎幾下,對著容元氣呼呼叫了幾聲,竟沒抓咬他。
容元大喜,這小東西與他有點緣分。
蕭瓏亦是松一口氣,否則吉祥如何安置就是最為頭疼之事。之后又將吉祥抱回,能和它在一起的時候,她就不會把它交給別人。
三個人回到外面落座。
此時外面一陣喧嘩,一群人聞訊前來求見龍九和雪衣盜。自然是容元命人散播出去的消息。
龍九蹙眉,冷聲問賀蘭卿鳳:“為何偏偏要等到明日?”
賀蘭卿鳳猜出他為何有此問,笑道:“二位若不喜會客,便去安歇。”轉身喚人帶路。
蕭南煙亦步亦趨跟隨蕭瓏。
三個人走出廳堂,穿過游廊去往后院。
院中眾人迫切打量。
勝于傾城美人的絕色女子,風華當世無雙的俊逸男子,探出頭來憨態可掬的貓兒——身份不言自明。
人們自是興奮不已,好一陣喧嘩。
賀蘭卿鳳看著蕭南煙的身影,眼色復雜,之后斂起心緒,去往院中與眾人寒暄。
容元隨之出門去見眾人。眾人方才對龍九、蕭瓏只是驚鴻一瞥,不免抱憾,看到容元又心生愉悅,不少人上前探聽消息或是攀交情。而這正是容元所需要的,笑容言語愈發友善。之后更與賀蘭卿鳳討了個安歇之處,帶著一群人走了。
賀蘭卿鳳再次被喧賓奪主,卻是一點辦法也無。
論威懾力,他不及龍九;論根基,他不及容元。
兩個人抵達谷中,再加上一個雪衣盜,成了他的噩夢。而他這份恐懼,也只有自己明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態往不利的方向發展,卻不能阻止。
因為他是人們眼中的俠義之士,若突然翻臉,定會引起嘩變。
幸好,龍九的目的是去見那幾個人,而雪衣盜執意同行。
他只是不明白,龍九為何如此?
此時的龍九正要問蕭瓏是如何制服了蕭南煙,蕭南煙卻在此時迫切地對蕭瓏道:“那封信呢?再給我看看。”
“不是看過了么?”蕭瓏愛理不理的。
“我情急之下看得不夠仔細,若是你找人模仿我娘筆跡該如何?”蕭南煙愈發焦慮,“你是不是騙了我?”
蕭瓏撇撇嘴,取出一張箋紙丟給她,“拿去慢慢看。豬腦子!我若真殺了她,氣得你生不如死又何嘗不是美事一樁?”
蕭南煙卻只急切地看著箋紙上的字跡,淚珠慢慢滑落,唇角浮現含著愴然的笑。
龍九雖是釋然,卻又有了新的疑惑。忽然覺得,丞相府才是這世間秘密最多的地方。只是如今并非探究的時機,想要釋疑,需待來日。
看到落款日期,蕭南煙切齒道:“今年三月就寫的信,你為何不早些交給我?!”
蕭瓏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她每年都會寫一封信,求我給你送去。我時常帶在身邊,卻太忙,沒功夫替你們傳信。”
蕭南煙氣得臉色發白,敢怒不敢言。
蕭瓏其實隨時都在等待與蕭南煙重逢,以此作為把柄控制她。龍九能看出,蕭南煙又如何不明白。
隨后,容元命隨從請三個人去了他下榻之處,是一番好意——三個人在里面養精蓄銳,他則邀請了很多人在廳堂把酒言歡,賀蘭卿鳳想利用這一夜打什么主意,已是不可能。
當夜,有人輕叩蕭瓏房門。
“誰?”蕭瓏已經歇下,懶得起身,閑閑問道。
外面的人回道:“方才您要了一壺美酒,小人已取來。”
竟是東方澈的聲音!
蕭瓏立時變了臉色,飛速穿戴整齊,開了房門。
東方澈容貌變成了莊內一名下人,放下托盤,腰桿挺直,優雅落座。
蕭瓏掩上房門,趨步凝視,因為太過驚異,有些發愣。
東方澈目光轉涼,語調涼薄,“怎么,我比你明日要闖的刀山劍陣火海寒潭還要可怕么?”
蕭瓏干咳一聲,上前一步,卻又退后三步,滿身戒備,“想讓我隨你回去是不可能的。”
“大名鼎鼎的雪衣盜,豈是我能管的。”東方澈自嘲地一笑,“我是來告訴你,此事之后,立刻跟我回家去,有事。”思忖片刻,問道,“三日可夠?”
“我怎么知道!”
“三日足矣,我等你。”東方澈起身,放下酒,走到門口時,語聲不高不低地加了一句,“多謝姑娘賞賜,有事盡管吩咐。小人告退。”之后離去。
“倒是說說什么事啊?!混賬東西!”蕭瓏氣惱地爬上床。
眼前局面還未明了,便給她定下了歸期。她從來都不知道,東方澈竟這么看得起她,竟料定她能全身而退。
便是安然無恙回來,還要在龍九眼前帶著吉祥離開——她是不會丟下吉祥的,只是他會同意么?還能像今日這般大方么?恐怕不大可能。必然又要費些周折。
“累死我算了!”蕭瓏用被子蒙住了頭,聽到熟悉的輕微腳步聲入室,信手將一個杯子摔了出去,“還讓不讓人睡!”
杯子并未落地,龍九抬手接住,放到案上,語帶笑意,“睡覺怎么還睡出了火氣?”
蕭瓏心里想的是:如果你知道離別在即,吉祥要再次被我拐跑,恐怕會比我的火氣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