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云的眼神自始自終看著夏彩依,他以為夏彩依受盡屈辱,莫蒙放了他后,他擔(dān)憂著她的安慰,此間見她安好,原本該踏實(shí)的心此刻卻還不能踏實(shí)。
明明是三個人,蘇青云直接忽略莫啟言的存在,可感覺此人的存在很不自然,不禁朝媚兒口中的太子看去,見此人瀟灑英俊,相貌堂堂,一身皇家氣質(zhì)是他熟悉的,可眼神里的銳氣不可抵擋,而莫啟言一直看著遠(yuǎn)處湖泊,無心注意他,只見莫啟言腳步動了動,竟走出甲板,去了陸地,留下時間,留下空間與他們。
“彩依…”
太久的沉默,蘇青云打破沉靜。
“為什么不走?”
“我擔(dān)心你?!?/p>
“我很好。”
“莫蒙沒有在強(qiáng)迫你什么吧?”
“沒有?!?/p>
生硬的語氣回復(fù)著,或許,他和她一樣,對于在天國的這段時間,消息阻隔,一樣不知道外面還有皇朝的事情,此間,她卻比他先知道了一個消息。
夏彩依低頭看看腳底,就在這個地方,她丟棄了一塊令牌,了解了一段情結(jié),學(xué)會了愛自己,也就在這個位子,就在剛才,莫啟言給了她一個震驚的消息,她的心在獲得自由的時候,也在今日滴血淋淋。
一直強(qiáng)忍著清醒的她,與蘇青云四目相對,所剩的感覺只有熟悉與陌生在交替。
見她雙目無神,蘇青云越發(fā)不安,“彩依…你…”他想說是不是莫蒙又強(qiáng)迫了她什么,可是他發(fā)覺她的表情不像是強(qiáng)迫,話到嘴邊,也不能證實(shí)。
只見夏彩依唇角顫動,最后對他靜靜微笑,眼卻僵持,神態(tài)凄苦,直叫蘇青云不安。
“這次回頭有什么用?不是早就不回頭了嗎?不是已經(jīng)放棄了嗎?何必…?”夏彩依自言自語般。
“云南王已經(jīng)稱帝了,若回去遲了,可是又要被人當(dāng)人質(zhì)向蘇振宇討要東西了?!?/p>
夏彩依最后一句邊笑邊說,輕巧帶過后,雙肩不禁又束了束,袖下握拳的手,就差那么一點(diǎn)撫上胸口,按摩里面的陣痛,可被她強(qiáng)忍著。
“稱帝…?”
蘇青云帶著震驚,疑惑,仔細(xì)看著夏彩依,突然明白此刻看見她為什么這么的失魂落魄,原來都是因?yàn)橹鴤€消息,原來如此,到底這一天還是來了,當(dāng)初他放棄她,成全了陳天恩,就是怕她因?yàn)檫@一天的來臨,讓她不好過,如今…真的來了,他見她上心與絕望的神態(tài),卻無從安慰。
“彩依…”他身不由己的吶喊,記憶回到去年七夕的那夜,她在臺上撫琴,他在人群中聽琴,最后,他放棄與她的約定,他在人潮中一聲吶喊,無奈與無望,想不到這次與去年是一樣的心情,上次都沒有帶走她,這次又談何勇氣去安慰她。
“你走吧,這是事實(shí),去年你就接受了,這次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眼睛看著蘇青云,卻似看著一片空白般,神態(tài)平靜的離奇,最后夏彩依如夢如幻般,對著他露出一絲笑容,“青云哥,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以后不管我是死還是生,你是榮華富貴還是權(quán)力顛覆,我都不希望在見到你了,可以嗎?”
明明眼里有淚,卻不肯落下,還要牽強(qiáng)的笑,這就是夏彩依,永遠(yuǎn)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脆弱,不想讓別人同情她。明明決定了,此生都不愿再與他有任何糾葛,可她事與愿違,夏子謙的傷勢直接牽連著蘇振宇,眼前的蘇青云,她是愛不得,仇恨不得,憤怒不得,而她只奢望著與他不再有任何牽連就好,看見他,就等于牽扯到了傷痛。
蘇青云聽著一聲‘青云哥’,仿佛回到從前,夏彩依純真,含蓄與他,可此時眼里的她沒有了那份純真,她的臉上神態(tài)與全身的脾氣,完全脫胎換骨,眼里帶著仇恨不忍與他,而他也不敢奢望她和從前那樣,自他放棄她的時候,他就不敢奢望了。
“沒想到…對不起?!碧K青云百口莫辯,蘇振宇叛變事實(shí)。
‘對不起’夏彩依聽了不知多少遍,每次他愧對她的時候,沒有安慰,沒有解釋,沒有再多的言語,唯有一句‘對不起’,夏彩依不禁諷刺笑起來。
一時場面尷尬起來,而夏彩依的身體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下了,她努力從說出一句“走吧”。
“自然要走,可是你呢?”
“你不覺我現(xiàn)在過的很好嗎?你不覺得只要你不出現(xiàn),我過的很好嗎?”一口氣,夏彩依艱難宣泄內(nèi)心不快。
成婚后,蘇青云不出現(xiàn),那么她會蒙在鼓里,永遠(yuǎn)不知道事情真相,永遠(yuǎn)也不知道陳天恩的野心,然而,他的出現(xiàn),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而這一次的出現(xiàn),代價卻是滅亡。
多說無益。
蘇青云轉(zhuǎn)身,背影蕭瑟,似有風(fēng)帶動,打破空氣,結(jié)束一切。
夏彩依的視線一直模糊著,胸口一直陣痛,此間,突然松懈下來的神經(jīng),伴著胸口涌上來的不知道是甜,還是咸,終于眼看著蘇青云離開的看不見身影的時候,她破口吐出一口鮮血,神智便開始模糊,身子也隨之軟綿下去。
鮮血沾染裙擺,觸目驚心,而倒地的夏彩依像折翅的蝴蝶般,無力倒在甲板上,一種悲傷氣息蔓延著四周,像聲音一樣四處傳播,唯獨(dú)沒有人能聽見,也沒有人能看見。
夢中,忘記了疼痛,忘記了身在何方,只感覺時間從手指尖沖沖而過,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象。
當(dāng)一切安靜下來的時候,夏彩依才肯從迷糊中醒來,眼前的身在的地方又會是哪里?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幕,看見的就是守在床邊的莫啟言,見她醒來,莫啟言放寬的心對她一笑。
“現(xiàn)在感覺好些沒?田子君說你急火攻心,休息下就沒事了。”
夏彩依低起身低頭看著他攙扶自己雙臂的手,腦中一片空白,“你都看見了?!?/p>
莫啟言沉默一陣后開口,“看見蘇青云離開后,你倒在甲板上…何苦?”
何苦?
夏彩依在心底盤問自己,何苦跟自己過不去,何苦放不下一切,他說的何苦,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要回家?!?/p>
她要回的家已經(jīng)不再是陳府,也不是夏府,而是皇朝。
“放下一切吧,不要那么執(zhí)念,好嗎?”莫啟言一直扶著她雙肩的手,力道加重些,唯恐她這么一回去,就沒有了。
夏彩依不再解釋,唯有一句“回家。”
“何苦要跑回去一趟,你這一去,說不定…在那亂世中,還能見到誰?還能如何立足?不要執(zhí)念了,給自己一次機(jī)會,從新來過,總好比目睹一切在傷痛中度過的好?!?/p>
夏彩依淡淡抬頭,看著莫啟言雙目里擔(dān)憂的神色,還有眉心糾結(jié)的痕跡,這些,都是為了她嗎?
“你的心意,我明了,只可惜,我是個自作多情的人,放不下一切,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只感覺一身都相似耗盡了般,王爺不該為我浪費(fèi)時間與感情的,這份情,只怕是我要不起了?!?/p>
命運(yùn)雖坎坷,但她漸漸學(xué)會了淡然,可淡然的背后全是偽裝的軟弱。
“若你喜歡,我愿意在天國建一座與綠野山莊一模一樣的山莊,讓你永生在此享盡?!蹦獑⒀栽噲D勾憶起在山莊那些日子里的安定與清凈,讓她感覺無論是身在皇朝還是天國都是一樣的。
夏彩依淡淡含笑起來,安慰似的笑給他看,因?yàn)樗男囊?,只怕她又要辜?fù)了。
“我的記憶里擁有那些已經(jīng)知足了?!?/p>
莫啟言帶著失望,慢慢放開握住她雙臂的手,自我安慰的笑笑,“是我太癡心而已。”
夏彩依見他放開她,便要起來,這是莫啟言慌忙道,“就算要走,也要等身體好些?!?/p>
“等不得,…這里?!毕牟室酪呀?jīng)下床,看著莫啟言的勸慰,她用手撫上胸口,像是淡淡哀求他。
莫啟言縱然要阻攔,也不忍心看著她這樣,他知道他要是成功的留下她在這里休息,只怕會越休息越嚴(yán)重,因?yàn)樗男拇丝谈揪筒辉龠@里了。
最后,夏彩依離了天國后,莫啟言看著遠(yuǎn)處天空,那里的下面是皇朝嗎?他一直認(rèn)為是自己狠心,放走了她,讓她去趟了那不安的世亂。
不是他留不住她,而是她的心不愿意留,難道要他強(qiáng)迫她嗎,這事,恐怕他永遠(yuǎn)也做不到,所以他忍心看著她離開,他一向不認(rèn)為自己是君子所為,他只是用了心計而已,他要的人,要么這么距離相望,要么心甘情愿。
皇朝削藩失敗,云南王自立為王,宣誓要率軍踏進(jìn)京城,打著‘清君側(cè)’的口號,眾人只認(rèn)為這‘側(cè)’是針對夏氏家族,之前夏氏家族在朝中已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地步,此間一旦有了‘清君側(cè)’的口號,眾人想到唯有夏氏家族。
往往都是這樣,只有站在最高的人,才會第一個被推向刀鋒。
與此同時,天國太子莫啟言也開始忙著他的登基大典,時間定在下月六月初六,現(xiàn)在是五月中詢,眼下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