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靜靜站在船頭甲板上,前面也是一艘大畫舫,上面插著雪白的織錦旗,隱隱有著云彩的紋絲。夜瀾低低一笑,覆額的銀箔面具在陽光下反射出點點光芒。
“此處距浣疏水潭不遠,空城何必與夜宮為難?”低沉的聲音透著絲絲魅惑,銀箔面具中兩點紅色瞳仁備顯妖異。
周圍畫舫上的人群聞言微微騷動,當中就有人怒喝道:“晗光琉璃怎容得邪魔染指?!”話音剛落,身形一展便要向夜瀾撲來。夜瀾長袖一揚,只是揮手間便將來人擊回原地。眸間嘲諷一閃而過,夜瀾輕笑道:“若空城此刻犯難,夜宮定然會奮力相搏,鷸蚌相爭的結果可是漁翁得利呢。”
此言一出,那些小門小派紛紛怒喝不已,皆將畫舫靠攏在空城身邊。水龍堂堂主朗聲道:“我等愿助空城鏟除邪魔,絕不袖手旁觀,城主大可放心。”其他門派皆是出言附和,聲勢霎時鼎沸不已。
夜瀾聞言嗤笑一聲,諷刺道:“憑你們,也配做漁翁么?”
水龍堂堂主聞言臉色一變,怒聲道:“夜宮休要猖狂!”話音一落,雙手成剪便向夜瀾剪去。夜瀾側身一閃,靈巧躲過這一擊,冷聲道:“你既然是一堂之主,就要有堂主的樣子。”雙手一翻,眾人只覺得眼前血光一閃,水龍堂堂主已經翻倒在甲板之上。夜瀾血色瞳仁微微一縮,正要出手,一股大力襲來將他的雙手一瞬禁錮。夜瀾微微一愣間,水龍堂堂主已被一道白光卷回空城的畫舫上。
“夜宮少宮主一言之下便得罪了各路江湖人士,可真是年少氣盛呵。”
畫舫之上白光湮滅,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顯現出來。雪白的長袍上點著一竿墨色修竹,書畫間盡顯仙風道骨。眾人見了皆是驚呼,頓時像是有了主心之骨般,氣勢大增。夜瀾眸子一凜,輕笑道:“城主謬贊了。”空城城主搖搖頭,撫了撫長須,朗聲道:“各位江湖人士聽老朽一言,空城對此邪魔外道亦是想除之后快,然而在此卻是客人,不可越禮。英雄大會在即,臨流閣閣主尚未發話,我等不便滋事。”說完搖搖手,畫舫立時轉了航向,徑自駛向浣疏水潭。
夜瀾冷哼一聲,笑道:“城主倒有一副遵規守禮的好心腸。”也揮了揮衣袖,冷笑一聲進了船艙。
其他各派見空城城主如此發話,也不好再多說。好在浣疏水潭已是不遠,便紛紛離開空城的畫舫,各自向浣疏水潭駛了過去。
浣疏水潭并不是很大,方圓不過一里,卻是寒氣陣陣,冰冷刺骨。潭雖然不大,卻是深不見底。碧色的潭水清波漾漾,洛菱雖然修習水之術法,對于江湖河川皆可以一探到底,卻也探不到這水潭的盡頭。抬頭見著遠來的畫舫皆是駛到水潭中央便憑空消失了,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詫異間,夜宮的畫舫轉瞬便行駛到水潭中央,洛菱瞪大了雙眼想要看清其間的竅門,突然覺得船身一頓。一股巨大的渦流卷來,畫舫不由控制的急劇旋轉起來,瞬間便沉了下去。只是一眨眼,洛菱便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浣疏水潭之上了。
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水鄉地。
交錯相通的水域像是一張大網將臨流閣囊括起來,將各大陸地劃分為不一的小塊。各臺各閣間皆是由一曲架空的虹橋連接,裊裊水汽升起,將樓臺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翠柳如煙,鳥聲啁啾,洛菱覺得一瞬恍惚,仿佛回到了琉璃之谷。
來訪的船只皆是停泊在臨流閣的入口,各路人士亦有專門的弟子派送下去,安排住所。夜宮這一支便被安排到了北面的緲絮洲。緲絮洲南面朝著臨流閣中心,以三面廂房環繞,夜宮宮主與夜瀾夜漫分住在北面廂房,洛菱舞雩住在東面廂房,其他夜宮弟子住在西面廂房。將他們安頓好后,臨流閣的弟子便退了下去。
洛菱卻覺得很奇怪,夜宮宮主到現在也沒有什么動作。按說夜宮是以她們來交換晗光琉璃,何以到現在臨流閣仍是沒有人來交接呢?另一方面,夜瀾雖然是把她們帶來臨流閣,卻并沒有在她們身上下任何禁制,種毒蠱之類的事則是完全沒出現過。
難道夜瀾真的不怕她們跑了?還是他自大到已經不懼怕這些了?
然而,這些謎團中更讓她好奇的是,臨流閣竟然要她們來交換晗光琉璃。難道江湖上人人覬覦的晗光琉璃還沒有她們重要么?
洛菱覺得腦海里一陣紛亂,總覺得其中有什么陰謀,卻又找不出任何頭緒。沉吟半晌,終于還是放棄了思考。
既然夜瀾沒有給她們下任何禁制,那么出去“逛逛”臨流閣也沒有限制了吧。洛菱這樣想著,腳下已是不停,悄悄溜出了緲絮洲。
臨流閣占地沒有夜宮廣,人數沒有空城多,卻仍能與二者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的確不容小覷。這樓臺格局,美則美矣,卻不是用來欣賞的。洛菱不動聲色的凝氣指尖,結出“探”印,將空氣中的水汽聚散開來,向四周探去。
這一探之下,洛菱再無不服了。
這里每一絲波動的水汽都仿佛被一抹看不見的游絲約束著,一旦越過應有的界限,便立即被無形的力量吞沒。洛菱了然,這臨流閣暗含奇異的陣法,每一筑雕梁畫棟,每一絲細柳碧葉,皆是法陣的一部分。它們用無形的力量禁錮著這片空間,一旦有人或物越過該有的界限,便會瞬間被法陣吞沒。
像是印證洛菱的猜想,一片青葉自樹上翩然飄落,在觸著水面的一瞬間倏然消失。洛菱感覺到空氣中的水汽微微一動,復又恢復原樣。心中一凜,洛菱便再也不敢胡亂走動了,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這陣法給吞了。
正是遲疑間,洛菱突然覺得腦后一熱,一股氣流緩緩拂過來,如清風扶柳。
“怎么,怕了?”
低低的笑聲傳來,墨水曲灑,凝霜。
洛菱心中先是一喜,卻又強行壓下,板著臉轉身喝道:“墨飏,你還有什么話好說!晗光琉璃明明就是被你們臨流閣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