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渺渺,碧海茫茫。
竹影婆娑,搖曳在疏影榭間。陣陣笛聲傳來,悠揚婉轉卻又纏綿悱惻,仿佛情人的耳語呢喃。沐飖一身碧綠的落紗長裙,齊腰的長發點綴著絲絲碧玉,纖細的手掌上盈盈握著一只玉笛。
清音飄渺,她便仿佛竹林間的仙子。
守護琉璃谷已經不知多少歲月了,春去秋來不相待,她覺得時光也變得模糊起來。年歲雖久,但她們的容顏卻不曾變幻,永遠停留在那不知愁苦的少女時代。
沐飖嘆息一聲,將玉笛放下,秀眉輕蹙起來。
洛菱出谷這么久,舞雩也出去尋她了。雖然外面風起云涌,她們很可能應付不過來,可是自從出了谷便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過。沐飖隱隱約約覺得不妙,卻又摸不出什么頭緒來。離塵的占卜術雖然厲害,卻是極耗精力的,不能常用。故而她也沒有讓離塵占卜看看,只是日日用笛聲幻出風魅,替她出谷探尋。
沐飖正是沉思間,突然覺得而后一陣呼嘯。她了然一笑,將玉笛輕輕一揚,一股柔風便順著笛子涌了進去。七孔仙音頓時從笛中飄了出來,竟然幻化成一個女子的聲音。
沐飖淺淺一笑,將那玉笛向空中一拋。笛子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托住,懸在空中并不下落。
“今日情況如何?”沐飖淡淡問了聲,一雙眼睛平靜如水。
笛子輕吟一聲,女子柔美的聲音漸漸響起:“并未尋到洛菱舞雩,卻感受到了晗光琉璃的氣息。”
沐飖聞言一愣,不可置信道:“琉璃現在何處?!”
笛聲緩緩道:“距離琉璃谷不遠的山澗中,正向著谷口移動。”
沐飖眸間一凜,卻突然笑道:“便是有好心人尋了琉璃前來歸還,你隨我一道去看看。”
話音剛落,沐飖纖指輕揚,玉笛自空中落下,穩穩靠在了她手心。
疏影榭卻像是突然起了一陣風,竹影搖曳不已,仿佛要被折斷般“吱呀”不停。沐飖理了理綠色落紗長裙,將玉笛靠在嘴邊輕輕吹奏,一陣柔和的風自云層中竄出,緩緩移到她足下。沐飖眼中神光一凜,那股柔和的風立刻便得凌厲起來。沐飖雙手不停,從笛子間傳出的聲音越發急促起來。那柔風像是受了這笛聲的指揮,將沐飖卷了起來,向著琉璃谷口涌去。
谷口飛瀑長瀉而下,碎瓊亂玉間霞光點點。巨大的白玉石靜靜立在飛瀑之旁,卻有一種無上的威嚴。
沐飖自空中輕輕落下,手中玉笛一揮,一道凌厲的風聲便從中呼嘯而出。隱隱約約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女子的模樣,卻不待細瞧,便化作一道綠影消失在遠處。沐飖嘴角含笑,將玉笛收起,在飛瀑邊尋了塊凸起的巖石坐下。
雪白的水花落下又濺起,瀑布之下的深潭卻仍是清澈見底,沒有受到一絲影響。沐飖將自己的落紗長裙浸在潭水中,仿佛一片展開的蓮葉。浩瀚的水聲震得沐飖耳朵微微發麻,她淡淡一笑,將玉笛又拿了起來放在唇邊,輕輕吹奏。
隆隆飛瀑,裊裊笛音,二者一剛一柔,卻配合的天衣無縫。沐飖眼角含笑,仿佛身心都沉醉在這自然的樂曲中了。一曲終了,她卻是意猶未盡。沐飖輕輕嘆了口氣,將浸入水中的裙角拾起,又自巖石上站起,懶懶望向琉璃谷口的盡頭。
遠去的綠影漸漸逼近,一個容顏清麗的女子出現在視野里。是風做的人兒,仿佛輕輕揮手便能將她拂去。沐飖見著靠近的風魅,笑著點點頭,輕聲道:“來了嗎?”
風魅看著她,亦是輕聲一笑,綠色的長袖一揮,沐飖手中的玉笛輕吟道:“已經接近谷口了。”
沐飖點點頭,卻見一道紫影漸漸出現在盡頭。
藍紫的霞光靜靜圍繞著他,仿佛一湍流水,又仿佛一道驚雷。霞光中心的人卻是安然自若,仿佛并沒有看到如此景象,低頭緩緩向著琉璃谷走來。
沐飖心中一驚,這氣息是如此熟悉。她手中一緊,玉笛頓時發出一聲輕吟。
那人聽到這聲,身形微微一頓,倏然抬起頭來。
沐飖立時看清了他的臉,心中暗嘆,好一個翩翩公子。卻不待她有何動作,那人影已是向著琉璃谷飛奔而來。
沐飖見著他跑步的形態,暗自奇道:他卻是絲毫武功也不懂呢。
然而只是想到這點,立在她身旁的風魅卻早已掠了上去。沐飖一愣,復又輕聲笑道:“也好,就看看他的底細如何。”
見著飛速撲來的風魅,蘇逸宸并不吃驚,只是停了腳步定定的望著它。風魅卻是絲毫不停頓,轉瞬便侵近了蘇逸宸的周身。莞爾一笑,她清麗的面容倏然罩上了淡青的光芒,蘇逸宸還來不及眨眼,便覺得喉間一涼,仿佛一陣清風拂了過去。風魅冷冷看了他一眼,雙手輕揚便要劈頭砍下。
“住手!”一聲輕喝傳來。
清脆的鈴音響起,一道雪白的影子瞬間將那綠影破了開去。被從中破開的風魅頓時如風般化散開來,凝成一縷縷淡青的霧氣。伴著風魅的化散,那白色的影子也隨之消散不見,只余鈴音幽幽傳響,空留遺憾。
沐飖眉間一蹙,玉笛一揮將風魅招了回來,柔聲道:“閣下何人?”
蘇逸宸卻是愣愣的,好像在回味剛才出手的人到底是誰,見著沐飖相問,淡淡道:“在下蘇逸宸,特來歸還晗光琉璃。”
沐飖一怔,疑聲道:“歸還琉璃?”
蘇逸宸并不答話,只是從袖中將琉璃取出,托在掌心向著沐飖走去。沐飖一愣,沒想到這個人這么干脆,佩服之余也不敢大意,只是將手中的玉笛祭起,輕輕一吹便將風魅再次凝聚招出。沐飖暗暗嘆息一聲,輕聲道:“為什么?”
蘇逸宸緩緩走到沐飖面前,將手中的晗光琉璃遞了過去,道:“在下是洛菱的朋友。”
沐飖聞言一震,急道:“洛菱現在何處?!”
蘇逸宸搖搖頭,長嘆一聲道:“她,便在這琉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