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魂鈴?”蘇逸宸驚訝的望著墨飏,眼中憤怒漸起,喝道,“你怎能看著夜漫如此對她!”
墨飏腦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一直居于他心頭的疑惑漸漸揭開。為何白衣的雪鈴會有洛菱才有的水之術(shù),為何她雖是活生生的人卻像毫無感情,為何她喚他主人,為何她偏偏聽從閣主的吩咐……一切疑團都漸漸消散,墨飏覺得胸中像是被鈍物擊中,喉間一甜,險些吐出一口鮮血。
原來的確如閣主所說,尋回晗光琉璃便可再見洛菱。此話雖真,卻是如此殘忍的真。
墨飏苦笑一聲,覺得自己被臨流閣主耍的團團轉(zhuǎn),竟是枉為幻殤。
連燏不再看他們,將身前的雙劍一握,足尖輕點躍至半空中,對著墨飏喝道:“把她的魂魄還來!”
墨飏一愣,便覺得周身熾熱,仿佛在火海煉獄中灼燒。連燏手中的雙劍驟然泛起紅光,就像是兩團燃燒的火焰,在她指尖旋轉(zhuǎn)不停。墨飏神色一變,十指相扣閉眼默念,一陣乳白的霧氣自空中漫出,將火色的連燏籠罩起來。
連燏卻是輕哼一聲,冷聲道:“小小幻術(shù),能耐我何?”
話語剛完,她將雙劍一收,雙眼緊閉,也隨著默念起來。緋紅的光芒自她周身漫起,將那乳白的霧氣隔離開來。墨飏微驚,轉(zhuǎn)而釋然一笑,琉璃谷連燏,當(dāng)然非等閑之輩了。念及此,十指卻是越發(fā)扣緊,口中的咒語也越發(fā)急切起來。
這邊墨飏和連燏僵持不下,另一邊蘇逸宸卻無暇顧及他了。
洛菱白衣勝雪,就靜靜站在緋紅的光芒之中,臉上是茫然的神色,如初生的嬰兒。失了魂魄的她,亦不過是一具聽人擺布的木偶。蘇逸宸心頭微澀,卻還是一步一步走向她。明知道她的魂魄已經(jīng)融入晗光琉璃,再也回不來了,心中卻還是期盼著她能再次蘇醒。
“菱兒……”蘇逸宸輕聲喚道,伸手便要觸上她的面頰。
茫然中的洛菱微微抬頭,見到眼前的紫影,覺得分外熟悉。然而腦海中是一片空白,她根本無力思考。一道紅光倏然亮起,將蘇逸宸的雙手截住。一股阻力襲來,蘇逸宸覺得指尖一刺,竟是被那紅光灼傷了。他微微錯愕,隨即了然,定是連燏為了保護(hù)她施的術(shù)法。蘇逸宸輕嘆一聲,縮回手靜靜站在洛菱面前,仿佛就這樣守護(hù)著她,已經(jīng)是上天莫大的恩賜了。
然而不過片刻,蘇逸宸突然覺得身后一股熱浪襲來。還未來得及回頭,連燏的身影便掠了過來。蘇逸宸只感到肩胛一麻,竟是被封住了穴道,動彈不得。連燏一聲輕喝,蘇逸宸腳下一輕便飄了起來。詫異間,他眼角的余光掃到了墨飏,卻見他半蹲在地上,墨色的長袍垂下將他面容掩蓋,看不清他的神色。蘇逸宸見到他如此,心中頓時明白了七八。還要再看時,連燏已經(jīng)一手提起他,一手?jǐn)堉辶猓蛑鹆Ч嚷恿巳ァ?/p>
墨飏等著他們遠(yuǎn)去,這才抬起頭望向琉璃谷。血順著他蒼白的下顎滴落下來,染上了墨色的衣襟。薄薄的乳白霧氣在他身邊漂浮不定,他將唇角的血絲抹去,緩了口氣,慢慢直起身子。
連燏不愧為琉璃谷的真正谷主,她火之術(shù)的精純程度絕非洛菱舞雩她們可比。自己雖為臨流閣幻殤,施出的幻術(shù)也傾盡了全力,卻還是被她輕而易舉的攻破,反噬不已。
墨飏微微一頓盤膝坐下,雙手扣緊,乳白的霧氣漸漸濃厚起來,將他包裹在內(nèi)。還未調(diào)息片刻,周身的霧氣突然一頓,仿佛在外被什么東西破壞了,開始凌亂四竄。墨飏眉頭一緊,按理不會是連燏去而復(fù)返,而有能力撼動他的幻影霧者,也非等閑。他定了定神,將緊扣的雙手分開,幻影霧立時消散開來。
血色的人影出現(xiàn)在他眼前,墨飏一愣,了然笑道:“少宮主。”
夜瀾微微瞇眼,銀箔的面具下,血色瞳仁亮的驚人。
“看來這琉璃谷卻是不好進(jìn)呢。”夜瀾嘲諷一笑,嘆道,“幻殤也能被傷成這樣,連護(hù)身的幻影霧都薄弱不少。”
墨飏輕笑一聲,抬眼看著他,笑道:“莫非夜宮也想來分一杯羹?”
夜瀾默然不語,只是自顧自笑道:“宮主的野心人盡皆知,你又何必多問?”
墨飏搖搖頭,眼中卻是含著絲絲贊賞地看著夜瀾,輕聲道:“憑你的武功智謀,怎會屈居他人之下?”
夜瀾嗤笑一聲,仔細(xì)看著墨飏,玩味道:“那你又為何甘為臨流閣辦事?”
墨飏覺得心頭一震,喃喃道:“我是臨流閣弟子,當(dāng)然要聽?wèi){閣主差遣……”
夜瀾搖頭冷笑,低聲道:“這便是愚忠,可以為此放棄自己心愛之人?”
墨飏一愣,直直望著夜瀾,卻見他唇邊笑意更盛。
夜瀾走到墨飏身側(cè),看著他蒼白的面容,輕聲嘆道:“我本欽佩你隨性灑脫,有魏晉之風(fēng),卻不料你也是愚昧之人。”他微微一頓,血眸中寒光一閃,“蘇逸宸毫無武功,卻能暗中為她擺平不少麻煩,守護(hù)她不離不棄。而你,空為幻殤墨飏,卻屢次將她帶入險境,到現(xiàn)今更是魂魄全失……”
夜瀾頓住,嘲諷的看著墨飏:“而我,雖為人下,卻能護(hù)住自己心愛之人。”
墨飏臉上蒼白更盛,嘴唇微微翕動,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見著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夜瀾也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向著琉璃谷走去。墨飏卻還在原地停留,眼睛黯淡無光,只是怔怔看著夜瀾遠(yuǎn)去。當(dāng)他的身影快要消失時,墨飏突然長嘯一聲,足尖一點向著谷口急速奔去,仿佛一只黑色的鷹。
夜瀾覺察到身后異樣,冷冷一笑,輕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冰冷的眼中驟然溫暖起來,仿佛乍破的春水,漾起絲絲漣漪,“漫兒……”
千里之外的夜宮中,夜宮宮主將手中的玉瓶放在桌上,陰陰笑道:“我等著夜瀾回來。”
像是覺察到了什么,夜漫籠在袖中的手突然一刺。
她心中微微一顫,淺笑道:“夜瀾定然不負(fù)所托。”
夜宮宮主點點頭,抬眼瞥了眼夜漫,似笑非笑道:“到時,你也能如愿。”
夜漫低頭不語,將衣袖撫開靜靜看著自己的手,青色的細(xì)線已經(jīng)達(dá)到了指肚。
但愿,還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