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沒這么容易!”一聲宛若地獄深處傳來的低吼,陰冷的讓人頭皮發麻。只見陸麓雙目赤紅,像吐著信子的毒蛇,臉上的殺氣仿佛凍結的寒霜,迤地而來的劍發出慘淡白光,伴隨著震人心神的摩擦聲,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上……
單秋手中的拂塵無風自動,凝神挺身將三人護在身后。“他們都是無辜的,參與圣戰的人只有我一個,你若尋仇,沖著我來吧!”
“師傅!”蘇小小看著師傅偉岸的背影,腦中閃過一段破碎的畫面。仿佛是昨日,在清冷的月輝下,師傅站在山頂。風鼓動著他的道袍。無奈的嘆息:“西舞,你這一去前途未卜,可有決心?”
西舞一身黑色勁裝,昂首挺胸。雙眸在黑夜中褶褶生輝,帶著置生死已度外的決然喊了聲“師傅”。
“死!你們統統都該死!”突然暴起的身影像毒蛇掠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向一夫當關的單秋。
火花過后,單秋屹立不動,手上的拂塵卻以染上點點的紅,陸麓張狂大笑,形態癲狂。
“好友,讓我陪你。”樓清月拔出手中的劍,臉上是從容的淺笑。
兩人并肩,會心一笑,友誼竟在不言中……
一場惡戰,生死只在眨眼間。凝重的氣氛充斥著整個山洞,連輕微的腳步挪移聲也被無限放大,震懾人心。
樓夕顏護著蘇小小退到一旁,內心焦急偏偏又不想離開她半步。
“你去吧,我沒關系!”蘇小小推了他一把,用眼神要他安心。樓夕顏緊了緊拳頭,棲身加入。
混亂的場面殺聲四起,不同于演戲的畫面,那只是做做樣子,這是血淋淋的殺戮。刀劍無眼,誰也不能保證可以全身而退。
頭毫無預兆的痛了起來。蘇小小用力的拉扯自己的頭發,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逐漸清晰。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曾經的生活,刀口舔血!呵呵呵……”猙獰的笑聲像暈染而開的水墨,從混沌中走出一條俏麗身影,慢慢侵蝕她的意識。
“西舞?你還活著?”蘇小小的眼神開始渙散、空洞。猶如巨大的陰影籠罩而下,吞噬眼前的光明。
“蘇小小,把身體還給我,還給我!”厲鬼一般的嘶吼敲打著耳膜。“不要,不要!”癱軟的身軀無法動彈,靈魂仿佛被禁錮了一般,看著西舞一步一步的走來,穿透她……
戰斗已到緊要關頭,雖然各自負傷,誰也沒有停下的意思,盛怒的眼中是你死我亡的決絕。此時,站在一旁的蘇小小突然有了動作。沖破戰圈,奔到陸麓的面前。漆黑的眼平靜無波,直視著他殺紅的眼。“麓,我欠你的已經用生命去還,給我一個答案。”沉著冷靜的話從蘇小小的口中吐出,她仿佛換了一個人。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有淡淡的哀傷在身上無聲流動……
樓夕顏錯愕,小小絕不會有這般沉穩的氣質,她是誰?樓清月也一臉驚詫,唯有單秋在心里嘆息:這天終于還是來了!
“西舞,你癡心妄想了。”他如此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冷漠鄙夷的看著她。
“是,我妄想了,那為何又對她心慈手軟?她就是我,我也是她,有何不同?”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體,是不能得償所愿的惱怒。
“你是你,她是她。我自有定見!”冰冷的瞬子染上一抹淺淡的笑意,那個敢跟他斗嘴敢敢他做對的人是出乎意料的存在,不經意便撩動了他冰封的心。也許是好奇也許是玩性,總之她是特別的。
“呵呵”西舞自嘲苦笑:“她不是你的,你不是我的,既然這樣,讓我們一起離開吧!”她說得輕描淡寫,那份從骨子里爬出來的怨毒卻讓陸麓心中一驚。
“西舞,你太放肆了。我得不到的只有我才能毀滅,倘若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就將你碎尸萬段!”從牙縫擠出的話,尖銳刺耳。
“哈哈哈,碎尸萬段?難道你不知道我早已死了嗎?她,不過是借尸還魂的一縷游魂,你什么也沒有,什么也得不到!”西舞笑的絕望,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陸麓,你放下吧,我們可以做朋友。”“閉嘴,你不配叫他的名字,下賤的女人!”在眾人錯愕聲中,西舞一掌劈向自己的胸口,震得氣血翻騰,嘔出一口朱紅。
“你在做什么!”陸麓呵斥,神色復雜的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
“小小!”樓夕顏越過父親走到西舞的身旁,擔憂的看著她。
“你在叫我嗎?樓夕顏!”沒有情緒的話,冰冷的陌生讓樓夕顏怔住。
“西舞,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單秋心痛的低呼。
“師傅你不懂愛上一個人卻得不到的滋味。你對西舞的養育之恩徒兒已經償還,現在請你別管我。”往前一步,輕輕握住陸麓的手,殷殷的期盼在眼中急切的跳躍。“麓,跟我走。”
“西舞,你太傻了。你知道威脅我的下場是什么嗎?”手腕一翻,扣住她的命門。
西舞悶哼一聲,臉上卻揚起甜甜的微笑:“死是嗎?呵,我會帶著她一起去陪你。”說著,竟依進他的懷中,如甜蜜的情侶在耳廝鬢磨:“生生世世,西舞只愛你一人,命早就是你的了。”
陸麓僵住,不知該推開還是擁緊,她是他不屑一顧的西舞,也是讓他又愛又恨的蘇小小啊!
樓夕顏望著兩人親昵的舉動,心中五味雜陳,求助的望了一眼單秋,卻見他心痛又無奈的垂首靜默。
黑暗的深處,還未死絕的青蛇吐了口信子,豁盡最后的力氣,飛身而起……
“嗯”一聲悶哼,陸麓反手扯下偷襲的毒蛇,張開的大口中早已沒了那兩枚毒牙。眼一瞇,蛇首在指間血肉橫飛,化成一堆碎屑。
西舞的唇角蕩開笑意,幸福而滿足,喃喃道:“麓,我等著你……”笑容凝固化成狠戾,握住陸麓手中的劍,穿過自己的身體。
毒液在陸麓的身體里隨著憤怒的血液極速流動,不時便蔓延至胸口,臉泛著詭異的青色,但他卻笑了。“蘇小小,這輩子你休想忘記我。”放棄最后的抵抗,任憑毒性發作。僅存的內力注入西舞的身體,他要她記住他,記住她欠他的債,在愧疚中度過一生!
額頭的紅色朱砂在一片細碎的光點中化為虛無,一滴淚水無聲滑落。陸麓,你這是何苦,何苦……
“小小!”瞬間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反應過來的樓夕顏摟住氣若游絲的蘇小小痛聲疾呼。
“咳咳咳,我還沒死,不用這么大聲。”
樓夕顏又驚又喜,小心折斷劍柄,抱著她往外走。
“閣下想去哪?”樓清月攔下欲離開的月夜,冷冷的看著他。
“美大叔,月夜不是壞人,放過他吧!”哀求的眼神讓單秋動容,攔下樓清月,對他搖了搖頭。
“不用你假惺惺!”月夜鄙夷的別過頭去,主人對她這么好,卻因為她而……這個女人真該死!
“對陸麓的死我很抱歉,月夜,離開這個江湖,冬梅值得你珍惜。”被幽禁的日子里,冬梅每次見到月夜總是一副小女人害羞的模樣,蘇小小都看在眼里。月夜性情寡淡,若不是跟隨在陸麓的身旁,也不會淪為殺人的武器。
“哼!我不會放過你的!”隨意揮出一掌,趁勢脫出的月夜迅速消失在山洞中。
蘇小小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西舞如愿以償的讓陸麓陪著她離開了這個讓他們不得安寧的世界,這也是一種解脫。而我,什么時候才能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