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取過一件絨衣披在身上,薌南從走下了床,朝著窗的方向慢慢走去,風似乎越吹越猛,一眨眼間,燈被吹滅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薌南的步子稍稍一頓,呼呼作響的寒風灌滿了她的寬大的衣袖,她打了一個寒顫,咬了咬唇,摸索著急步上前,想要關好窗。可還未觸上窗,薌南便看見一個穿著火一樣紅的披頭女子從窗外飄過。幽幽地,輕輕地似鬼魅一般。
薌南淡淡地笑了笑,想不到這裝神弄鬼的把戲,也玩在了她的頭上,是不是每一個王朝的后宮總會上演這么一段!利索地關上窗后,薌南便轉身準備繼續回到床上睡覺。至于外面的人,她倒不愿去招惹。
“小姐,沫離小姐要見您!”突然寒風再逼,窗戶再次被刮開。薌南霍然轉身,直直地與窗外的紅衣女子對視著,才發現,那女子身上著著的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竟是一件紅色的嫁衣!
紅衣女子低著的頭緩緩抬起,雙眼沒有焦距,蒼白的唇機械地重復道:“小姐,沫離小姐要見您。”薌南倒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地呆住了,“溫若……”她喃喃地失聲叫道。她幾乎以為在做夢,這樣的溫若……怪異地溫若……“小姐,沫離小姐要見您!”溫若繼續沒有語調地平平重復道。“沫離?”薌南突然被這個名字吸引住了,“她還活著?”
“請隨我來!”這一次溫若終于說出了不同先前的話,只是語氣還是十分死板,好似機器人一般,受制他人,而自己沒有任何情感。薌南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溫若,除了模樣消瘦了一些,臉色蒼白了一點,眼神空洞了半分,倒也是個無疑的人。自從她寫信于她后,薌南一直以為她已經離開王宮,被右千城派于執行別的任務,可現在,她怎么還在宮里?難道她一直都不曾離開過?
“溫若!”見著溫若忽然朝著遠處跑去,薌南急步將頭探出窗,想要叫住她,卻見溫若沒有停住,還是一如既往地向著遠處盈盈跑去。
薌南一個疾步,將衣衫裹緊,追了出去。
繞著繞著,在幽靜的小徑上,薌南突然覺得像極了那晚在月府追那個黑影的情景,也是在這樣僻靜的深幽曲道里,死沉的沒有其他。薌南緊跟著溫若,心也時時提防著,警備地注視著周圍暗黑的一切,忽然轉了一道彎,薌南發現一座假山靜立在一彎廢湖旁,幽幽的竹林嘩嘩搖晃,在黑夜里見不著絲毫的生命跡象。溫若就是這么鉆進了假山里,消失了。
薌南沒來得及猶豫,立刻跟了進去。卻見一道石門正在自動地緩緩落下,薌南一個快步蹲著身子,擠了進去。她的步子漸漸停住,目光有些出神。原來里面卻是別有一番天地,區別于外界的死沉蕭瑟,里面卻是水靈靈冰清的白色暗室,沒有一絲雜塵,夢一樣的仙境,冰筑的桌,冰筑的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干凈的純冰聯系在一起,但在這里卻沒有應有的寒意,反而是淡淡地溫馨,望著冰桌上的一對玉杯和整齊擺著的兩雙玉箸,薌南覺得這似一個簡單而幸福的家。
“沫沙,你終于來了呢。”一個細弱的女聲,帶著幾分笑意,打斷了薌南的思緒。薌南環視了整個暗室,沒有任何人,包括先前跑進來的溫若,也消失不見。
“你是?”薌南突然想起了溫若找她的目的,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道:“你是沫離?”
“小妹……”細柔的輕喚聲中,薌南看見正前方的冰桌似有人動般被一點點的移動,而后一方雪棺從地上緩緩升起,薌南驚訝地目不轉睛盯著面前的雪棺,連呼吸都緊了。
“哐”的一聲,雪白的棺蓋被從里面掀落在地,一個身著淡白色紗衣的女子從棺里坐起,墨色的長發散散地披在兩肩上,一張絕世無雙的臉上,一雙清澈的眸子,透著淡淡地憂傷,她靜靜地注視著薌南,這一刻,薌南居然不得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會有兩個長得這么相像的人。
她就好像一面鏡子,薌南看著她,就仿佛看見了自己。
“小妹,許久不見了呢。”她對著她,突然莞爾一笑,那笑傾國傾城,似乎有融化冬雪的力量。薌南愣在原地,好像陷入了她如月般的笑顏里。
她卻淡淡一笑,優雅地從雪棺里緩緩地站起,慢慢地走出,一襲吐著丹紅的墨梅的裙尾輕輕地曳于潔白的地上,如瀑的長發,安靜地垂及腰間,她輕輕地向著薌南走來,“小妹,自上次相別已經五個月了,不長的時間,我卻在所有人的眼里死去了,呵,有點諷刺呢。”她低聲喃語著,嘴角卻一直掛著淺淺的笑,好像說笑一般的自然。
“那你,到底,是生?還是……”薌南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靜靜地看著站在眼前的右沫離。
“是死?”接過薌南沒有說完的話,她又道:“或許,是真的快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吧,只是我還舍不得離開。”她的眸,剎那間笑意全無,慢慢地全是悲傷。
薌南有些疑惑,她的話是什么意思?但卻覺得她能將她的心情也不覺中染上了淡不去的悲涼。
“你看見,雪棺上雕的紅鸞了么?”她扭頭望向雪棺,苦澀地笑了笑。
薌南順著她的視線,才注意到在潔白無瑕的雪棺外側,一只展翅的紅鸞栩栩如生,生動活現,唯有那一對眼卻暗淡無神,“那紅鸞……”
“雙眼無神,對么?”沫離一口接過,回頭望向迷茫的薌南又道:“那么,小妹你知道它什么時候,才會雙眼生輝呢?”
薌南低頭,沉思了片刻,卻沒有絲毫頭緒,于是沖著她搖了搖頭。
似乎早就料到了薌南會有這樣的反應,沫離一步步邁到雪棺前,側身彎下腰輕輕摸著冰涼的雪棺淡淡道:“只有我死,它才會雙眼重獲光輝。”平淡地語氣,好像一潭死水,是認命一樣的神情。
“怎么會?”薌南按捺不住心里突發的不平,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手,“是不是又是右千城搞的鬼!為了月族你到底還要犧牲些什么!一個鳶翎少還不夠?”
“呵呵”慘淡的笑容帶著幾分苦澀,爬滿了沫離的眉梢眼角,她笑令人難受,“小妹如果我告訴你,右千城就是右沫離呢?”
沫離的話似劈頭而來的猛雷,薌南只覺得頭一蒙,腦袋空白一片,滯然地愣在原地……右千城怎么會和右沫離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