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貴妃也沒有理會薌南的目光,沒有過多粉飾的玉顏,依舊平靜,“如果本宮不在了,這月族的重擔就要落于你了。”她幽幽地將眸投向遠處如鏡一般的湖面,淡淡無力的聲音隱藏在烈烈的風聲里,模糊了。薌南靜靜地聽著,緘默不言。月貴妃的步子微微一步步挪前,素色飛羅,纖纖紛繞,只是那冷艷的容顏淡默的如同一幅水墨畫,淡淡的憂韻之色淺上娥眉。薌南略有緊張,輕步攔了上去,擔憂道:“娘娘,切莫再行,湖邊危險!”
“沫沙,再叫我一聲姨娘可好?”她的聲音突然有了暖意,親和如初,期許的眼睛在薌南的臉上停住。薌南有些詫意,木然地看著她,“娘娘,您怎么……”留住后面的話,薌南依舊不解。
“叫我姨娘,好不好?”此刻的月貴妃如同任何一個平凡的人,在對著自己的親人。薌南看不出她是真是假,但也被她真摯的神情所動,猶豫著,還是將卡在喉中的兩個字硬硬蹦出,“姨!娘!”話音剛落,薌南在月貴妃的臉上看見了微微欣喜的表情。
“我還記得,在我十五歲入宮時,姐姐還在世,姐夫也仍是月族族長,千城、沫離還有沫沙你,都還是不記事的孩子,轉眼間,十幾年過去了,月府還是月府,可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月府,該離開的,該放棄的,該隱藏的,似乎也是命中注定。連我,也分不清,是對與錯。渾渾噩噩地在后宮里翻滾了這么多個日夜,不知覺中,都疲了。”好似在講故事一般,她的聲音充滿了滄桑,讓薌南也感觸不少,“是啊,是人都會疲憊的,都會有累的時候。”
語罷,兩人都靜靜地站立在湖邊,目視前方,任風拂面吹舞著青絲,靜默如夜。
漸漸地,闕天殿那邊的樂聲,似乎突然有了興致,也想攪亂平靜的夜,悠悠地揚起在整個夜空。月貴妃淡淡地將目光轉到薌南身上,似笑非笑道:“沫沙,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解脫?薌南愕然地下意識望向月貴妃,“怎么解脫?”
她淡淡一笑,似沒有聽見般,慢慢地握起薌南的手,美麗的容顏,附在了薌南的耳旁,低聲輕笑道:“你想不想看,姨娘怎么解脫呢?”說完,她的手緩緩地從薌南的手里滑脫。
這一刻,薌南猛然恍然大悟,急著眼一把向前抓去,還想試圖抓住她的手,卻已經來不及。只聽“撲通”一聲劃過靜夜,湖面上揚起了層層漣漪,薌南頓時驚住,站在原地木然地盯著湖中沒有絲毫掙扎的月貴妃,連怎么哭喊都喪失了。直直的身體,彷如死尸,沒有丁點的變動,或許,更像一座雕像。
“來人啊,貴妃娘娘落水了,快來人啊。”路過的太監發現時,瘋了一般,到處亂竄著,轉眼間,燈火照亮了整個湖邊,黑壓壓地圍了許多人,都焦急地看著湖里的月貴妃,一個個細聲議論著,卻沒人敢下去救人,這么深的水,跳下去興許也無法活著上來。
“閃開!”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后面喝來,薌南才愣過神,卻只覺眼前一黑,一個大手無情地用力橫掃過自己,她重重地跌倒在地,薌南來不及細看,那人縱身一躍,直直地跳進了夜晚暗黑的湖,大步游向月貴妃。
沒有人會想到,他渾身濕淋淋地爬上岸時,并沒有將月貴妃救上岸,薌南也是。
薌南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靈域的王。原來,他也曾為一個女人如此緊張。當然作為一個王,沒人敢問他為什么不救起月貴妃。
他眼都未曾抬起,便推過一旁純貴人遞上來的貂衣,濕濕的身體,還滴著水。冷冷地看向地上的薌南,冰冷的沒有溫度,“她死了!”像是可以要告訴她,他的聲音很大。薌南看不見面具下面的他是怎樣一副表情,是喜?是悲?頓了頓,他又繼續淡淡道:“所以,這里所有的奴才都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