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鈴剛響一聲,米雪就敏捷的按下開關(guān),看著身旁還在熟睡的丈夫,米雪消瘦的臉頰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出現(xiàn)在一個43歲的中年女人的臉上顯得那么柔美。米雪心疼的想伸手撫平丈夫緊鎖的眉頭,又怕驚醒了好不容易睡下的丈夫。
米雪輕手輕腳的下床,走到梳妝臺,打開柜子,拿出一個筆記本,在其中一頁劃下重重一筆。今天已經(jīng)是她多活的第1245天,四年前,醫(yī)生診斷出她已經(jīng)是胃癌末期了,最多只能活半年,可現(xiàn)在四年過去了,她還活著,雖然瘦了,痛了,但是,她還是活著。所以,她感謝老天爺多給她的每一天,她每天都堅強的活著,雖然有時候她極痛的時候,會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
米雪走進廚房,開始準備今天的早餐了。剛從米桶里面取出米,她就快速的拿出兜里放著的帕子放進嘴里。只見她緩慢的洗著米,額上流出大滴大滴的汗,太陽穴四周的青色血管張狂的突起,詭異的跳動著。米雪的手開始顫抖,幾乎握不住盛米的盆,她還是緩慢的重復著手上的動作繼續(xù)做著早餐。
良久,米雪終于把早餐做好了,這時她的衣衫都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放著嘴里的白色手帕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妖艷的紅,米雪走進衛(wèi)生間,鎖上門,沿著門板緩緩滑下,一頓早餐就讓米雪筋疲力盡了,她拿出塞在嘴里的手帕,看著被血染的手帕,無可奈何的笑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那么多血可以流,每天都會咳血,可現(xiàn)在自己還是好好的活著,能跑能跳能吃能喝。
米雪只是讓自己稍作休息,就打開浴室的蓬頭洗澡,她必須要保持干爽,不能讓丈夫感覺到任何異樣。而那種錐心的疼痛顯然已經(jīng)過去了,她又可以在丈夫面前鎮(zhèn)定的談笑了。不過,現(xiàn)在越來越密集的疼痛告訴米雪,她的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她能陪著丈夫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還有已經(jīng)三個月沒有回過家的兒子,她心里的酸澀不斷擴大,可是,她還是咬牙不讓眼淚流下來,她不能讓丈夫看出她的脆弱。為了愛她的丈夫和兒子,她必須要堅挺的活著。
邵志華起床的時候,看見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豐富的早餐,想到妻子拖著病弱的身體辛苦的為他做飯,他不禁紅了眼圈。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淅淅瀝瀝的水聲,他知道,妻子一定又是痛的滿頭大汗,其實,什么他都知道,他知道妻子每天要受的病痛的折磨,也知道妻子每次都不要他陪伴去醫(yī)院,是不想讓他知道她的真實的病情為她擔心,他還知道妻子不舍得買效果好的止痛藥,是不想動前幾年為兒子準備的出國留學的錢。這樣堅強的女人,讓他折服與不舍,更多是滿滿的愛戀。似乎每一天起床,他就會更愛這個女人多一點。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這個女人離開了,那他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浴室的門打開,米雪看見丈夫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開始吃早餐,不贊同的絮絮叨叨“志華,時間還早呢,你怎么也不多睡一會兒?昨晚那么晚才回家,今天又這么早起,身體怎么受得了。”
邵志華看著妻子臉上明顯的倦意,心中又是一陣酸澀,“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有多棒?!鄙壑救A嬉笑著,看著妻子臉上隱隱的自責,他立刻改口道:“其實,昨天有一位客人找我送他到A市去,錢給的挺多的,就是要我早點去接他,正好我也好久沒有見過小睿了,就想順便去A大看看他?!?/p>
“你要去A大怎么昨晚也不告訴我,我好準備一些東西讓你帶給兒子。對了,那個客人要你什么時候去啊?現(xiàn)在我去準備些東西你帶過去來不來的及???”米雪一邊說一邊進廚房忙上忙下的開始做兒子最喜歡的糖醋排骨。
“告訴你今天我要去見兒子,昨晚你還睡的下嗎?”邵志華小聲嘟囔著,快速的吃完早餐,也走進廚房幫米雪收拾東西。
米雪收拾了三大包的東西讓丈夫給兒子帶去,其中全都是一些營養(yǎng)品和食物還有上周鄰居送來的牛奶。這些東西都是米雪平時不舍得吃的,這次全給兒子送去,想起三個月前兒子回來的時候,又黑又瘦,她知道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工半讀了,就是想減輕家里的負擔,想靠自己賺錢養(yǎng)活自己,可是,畢竟還是一個孩子,沒有拿到畢業(yè)證,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有一次還有人告訴她,邵睿晚上在一個工地扛東西。米雪很是心疼,她的兒子很優(yōu)秀的,以后是要拿手術(shù)刀的手怎么能去搬那些重物。
有時候,米雪想也許自己死了,丈夫和兒子也就解脫了,大家都能過的很好,可是,三年前,她被送進醫(yī)院搶救的時候,她看見丈夫一夜白了頭,兒子也失神的像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她這才知道,對于家人而言,她的存在是多么重要。所以,她一直努力著,活下去。不管多痛她都忍下來了,跟她一個病房的,現(xiàn)在就只有她一個人還活著。她開始到醫(yī)院給癌癥患者講解心態(tài),一來是為了賺些錢補貼家用,二來是想幫助那些癌癥患者走出心理陰霾。
很多人都問過她,為什么得知自己癌癥末期心態(tài)還這么好?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有一個溫暖的家,因為她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因為她想每天都對著家人微笑,因為她真的很幸福。
簡單的收拾一下家里,米雪就拿起包包準備出門,看著放在鞋柜上的藥,米雪紅了眼眶,是丈夫買的,這種藥是上次醫(yī)生跟米雪推薦的進口止疼藥,米雪知道這種藥有多貴,她從來不舍得吃這種藥,可是從生病到現(xiàn)在丈夫總是偷偷的到醫(yī)院問醫(yī)生,然后偷偷給她買回這些名貴的藥。米雪知道丈夫這段時間早出晚歸就是為了多跑兩趟,多賺些錢來給自己買藥。丈夫是一名出租車司機,平時上班已經(jīng)很累了,自從自己生病以后,他干脆白天晚上都開著出租車滿街拉客。米雪拿起鞋柜上放著的藥,往醫(yī)院走去。
自從生病以后,米雪空余的時間就特別多,不用交際應酬,不用逛街買衣服,不用送兒子上學,所以,米雪每天都是步行到醫(yī)院,今天也不例外,米雪沿著護城河緩緩的往醫(yī)院方向走去,米雪好奇的看著走在前面的女子,大熱天竟然帶著鴨舌帽穿著長袖的衣服,個子很高,走在路上不停的四處張望。
米雪實在是走不動了,就坐在河邊的公園椅上休息,原本走在米雪前面的女子,接了一個電話走到米雪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這時候,米雪不著痕跡的看了看這個奇怪的女子,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女子就是最近經(jīng)常上電視的新晉影后容妮,米雪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著電視上才會出現(xiàn)的大人物,想跟這名影后說點什么,可是看這名影后一直玩著手機,又不好意思開口,一時間,米雪很不自在的四處張望。這一張望,米雪發(fā)現(xiàn)有一名男子一臉恨意的盯著影后,手一直放在懷里,懷里抱著一個報紙裹著的長條。
米雪心里升起強烈的不安,正想出聲提醒旁邊的影后,男子已經(jīng)往她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嘴里大聲喊道:“賤人,去死吧!”說完從報紙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小心。”米雪一邊大喊一邊推開影后,挺身擋在影后面前。
刀刺進了米雪的身體,男人慌亂的松開手,連滾帶爬的逃走,影后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米雪體力不支的倒在地上,影后才上前扶起米雪,淚流滿面的報警。
刀刺進米雪的身體里,米雪一點也不覺得疼,艷麗的血流染滿她的衣服的時候,她還在想,早晚都要死,現(xiàn)在還救了人,算是死的有價值了。特別是救的人還是一位名人,想來自己的家人是可以托付給她了。
“幫我照顧好我的家人。”米雪顫顫巍巍的說道,手緩緩的伸進包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個筆記本,遞到影后面前,“這個幫我轉(zhuǎn)交給我丈夫,現(xiàn)在他正在開車,晚上十二點以后,你再幫我通知他。”
“你一定會沒事的,不要說話,醫(yī)生很快就來了?!庇昂蟀盐覔碓谛厍?,一只手捂著一直流血的傷口,淚流滿面。
“答應我。答應我。”米雪的聲音越來越弱。
“好。我答應你。什么我都答應你。”
米雪的嘴角揚起一道美麗的弧度,眼睛緩慢的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