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敬之房里的燈一直亮著,直到天明。
“少爺,殊云管家求見。”迅雷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東方敬之抬頭揉了揉酸軟的脖子,放下手中的毛筆,朗聲說道:“讓他進來吧。”
殊云進門看見東方敬之微紅的眼圈,再看看已經燃到根部的燭臺,神色不虞的說道:“少爺剛剛大病初愈,怎么就這樣勞神,還是請五夫人來幫少爺診斷診斷,可不要又垮下了。”
東方敬之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一臉趣味的說道:“殊云還真是關心我啊。”
“昨晚殊云按少爺吩咐派人去查了,方家的確是在雪嶺城高價收購糧食,目前我們的人已經掌握了方成,二夫人那里的確是有大量高手隱于暗處,不過我怕打草驚蛇暫時沒有行動,京城那邊暫時沒有消息,不過在半月前曾收到飛鴿傳書,說四皇子已經秘密離京,往雪嶺城方向趕來。當時城主以為四皇子是前來參加少爺的婚禮的,不過婚禮的時候也不見人,現在想來,應該是出問題了。”
東方敬之聽著殊云的話,心里抽絲剝繭的分析,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迅雷,進來。”
東方敬之拿起桌上的紙,小心的折起來放進信封里。對著走進房間的迅雷吩咐道:“這封信你秘密送回府,親手交給老爺,這一封信,你到了雪嶺城再打開看,一切按信里面說的做。”
“可是少爺,現在情況不明,迅雷的還是留下來保護少爺吧。”迅雷的眼中充滿了擔憂。
東方敬之看著迅雷眼中毫不掩飾的擔憂,心里滿滿的暖意,從來不喜向他人解釋的自己,在迅雷的注視下,竟然不自覺的解釋道:“目前的情況很明顯,對方是針對東方家來的,雖說我這個子嗣對東方家而言很重要,但是現在我還根基不穩,又失了武功,還為了一個男人幾番求死,現在的東方敬之已經不是他們的目標了,反之,城主正當壯年,權勢也越來越大,他們的目標是城主。這也是為什么我們出了雪嶺城還毫無風波的原因。”
“迅雷領命。”迅雷朝東方敬之微微行禮,就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一切要小心行事,如果前往雪嶺城發現事態不在掌握中,就立刻離開,你活著是為了守護我的安全,所以,不要隨便讓自己受傷。”
迅雷的身體頓了頓,也沒再說什么,就離開了。
“少爺對迅雷侍衛還真是關心啊。”殊云看著東方敬之的眼神還停留在迅雷離開的位置,不悅的說道。
“殊云這樣,我會以為你是在吃醋的。”東方敬之緩緩說道。
“少爺,殊云以為……”
東方敬之揮揮手,打斷殊云的話,“你不用以為了,現在按我吩咐的去做。首先你要做的是,把方成放了,然后再以別人的名義出面搶購雪嶺城的米,但是要記住,出價要比他高,但又要讓他得知我們的價格。”
“這樣一來,方成那老頭不是會出高于我們的價格來購米嗎?”
“對啊,就這樣,讓他買米的價格一直飛漲,等他收購的差不多的時候,你再把東方家的糧倉里的米高價賣給各大米鋪,讓方成繼續收購。”東方敬之的笑容越來越大。
“可是,這樣一來如果雪嶺城真的遭遇圍剿,那城中百姓將面臨斷糧危機。”
“所以你要找來至少五十個拆家,以與東方家毫無關系的身份在雪嶺城以外的地方大量收購糧食,并且要收購瑞蘭市面上超過七成的糧食。”
“少爺此番所為,殊云實在不了解,且不說收購市面七成的糧食需要調動東方家多少財力,就是全部調動也實在難以實現。”
“東方家最大的生意就是銀號,只要你在銀號公布最新的存儲方案,就可以從銀號調動大量的銀兩,利用那些銀兩壟斷雪嶺城以外的所以糧食,在事情真的沒有轉機的時候,這也許是救東方家的唯一辦法。”
“少爺的意思是說,要挾皇上。”殊云不可置信的看著東方敬之,從什么時候開始,在自己心里平庸的少爺會變的這么有膽識與魄力,不過為了東方家,這場豪賭在所難免。
“你讓各大銀號主事在銀號提出定存概念,凡是把銀兩存入我們銀號,并且一年不取出的,一兩銀子給予一百五十文銅錢的利息,三年不取出的,一兩銀子給予五百文銅錢的利息。想要辦理這種定存的,必須與銀號簽訂協議,一旦違反約定在約定時間內取出銀兩的將沒有任何利息。但是記住這件事要好生安排,以試行的名義低調推出,每人限存金額不能超過十兩,最長存款期限不大超過三年。”東方敬之在腦中努力回憶現代銀行的死期存款概念。
“一年不取出的,一兩銀子給予一百五十文銅錢的利息,三年不取出的,一兩銀子給予五百文銅錢的利息。少爺,這樣一來,雖然可以收攏大量的錢財,可是東方家日后將會為這一舉動疲于奔命,東方家的所有收入將全部砸在利息上面。”
“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張。你先下去照我的吩咐去做,再晚,我怕就救不了東方家了。還有請五夫人到我房里來。”
東方敬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感覺,就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昨晚她整晚都沒有睡,她在猜測皇上的用意,她在猜測各方勢力的分布,她在猜測轉機出現的地方,她在謀劃自保的方法,她突然覺得好像自己懂很多,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多。在上一輩子,她就是一個簡單的平凡的安分的家庭主婦,沒想到,在這個異世她在生活和電視上學會的很多東西,都可以幫到別人。像現在,她覺得自己從沒有過的重要。為了這種強烈的存在感,即使現在的行為違背了她輕松活著的原則,她也覺得快樂。
“一大早,找我什么事?”芡枝睡眼朦朧的走進來。
“在屋頂蹲了那么久,腿軟不軟?”東方敬之笑吟吟的說道。
“果然聰明啊,竟然知道我在屋頂,我很好奇,你的武功已經廢了,怎么還能感覺到我的氣息。”芡枝看向東方敬之的眼神完全變了,變的很凌厲。
“我有天眼你不知道嗎?”東方敬之聳聳肩。
“好啦,有什么你就說吧,大家都是女人何必裝腔作勢的。”芡枝拍拍東方敬之的肩,又變得很小女人。
“對啊,大家都是女人,你偷親我干嘛?”
“廢話,我要知道你是女人,干嘛還親你。我又沒病。”
“可是,你第一次為我診病的時候,不就知道我是女人了嗎?怎么現在又假裝不知道我是女人了。”東方敬之悠閑的晃著腿。
“那時候,不是還不確定嗎?”芡枝的臉紅起來了。
“我看,你就是被我的美色所惑,明知道我是女人也愛我愛的要死。不過,很可惜,我愛的是男人。所以今生就注定與你無緣了。”
“東方敬之,你是不是欠揍啊,胡說些什么,我當初是真以為你是男人,才會那樣的。畢竟,畢竟我又沒有把你全身看光光。”芡枝的臉更紅了,惱羞成怒的說道:“我警告你,這些事情不許告訴別人,要不然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殺了你。”
“你現在的表情是因愛成恨嗎?你怎么能因為得不到我,就殺了我。”東方敬之一副怕怕的樣子。
“東方敬之,你想死就直說,我成全你。”芡枝氣的捏緊了拳頭。
“我死了以后,官吏會不會在上面記載說,本朝第一御醫之女因愛不成,所以殺了一名叫東方敬之的女人。”東方敬之不怕死的繼續挑釁道。
“我當初怎么就覺得你長得好看,我怎么就瞎了眼救了你這白眼狼。”芡枝一邊說一邊拿起劍朝東方敬之襲去。
“殺了我也好,我還正想去陪何煥名呢?不過迅雷就可惜了,按照東方家的傳統,他會給我陪葬。”東方敬之狼狽的躲避芡枝的攻勢。
本來芡枝也沒真想傷害東方敬之,現在聽她這么一說,也就收起劍,“你最好管好你那張嘴,還是你想讓我毒啞你。”
“那你也最好把你的目的告訴我,要不然我就讓門外的暗衛把你剁成肉醬。”東方敬之笑的很誠懇,就像是在跟人家談生意,努力讓人相信她的話。
“東方敬之,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恐怖。相信做你的敵人一定很可憐。”芡枝收起了臉上的嬉笑,嚴肅的說道:“我救過你的命,你是不是應該幫我報仇。”
“按理說,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現在東方家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都自身難保了,又怎么幫的了你。”
“我父親臨終前說過,能幫他報仇的只有東方家,所以父親才拖著重病的身子來到雪嶺城。”
“這倒是,徐御醫顯然是因為得罪了宮中權貴,才被人陷害削除官職,不料出了那個是非圈也逃不掉對方的追殺,于是才有了徐御醫臨終托孤那一出。而以當時徐御醫受皇上寵愛的程度,能這么輕易對付徐御醫的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而這樣的大人物滿朝文武也沒人敢得罪,想來想去全天下除了幾個一品大員以外就只有我們東方家了。畢竟東方家無論財力、權力、兵力都不一般。再加上徐御醫曾救過我母親和當時還在肚子里的我一命,所以接收前來投靠的你是沒有一點問題的。”東方敬之仔細觀察芡枝的反應,直到看見芡枝整個人像陷入仇恨的泥沼中,這才不著痕跡的吐了口氣。其實,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看懂眼前的這個女人,在發現藥被人換過以后,芡枝又不動聲色的把藥重新換回來,并且開始親手煎藥,最后得知她要離開雪嶺城,竟然又暗示她在天一客棧會面,這一切都透露出詭異,可又偏偏讓人找不出危險的地方。現在東方家的情況很危急,照理說像這種不明身份的人,她應該找人送走或者躲開,可是她就是莫名的想相信這個女人,所以才應約來到天一客棧,所以才出聲試探。不過還好,看芡枝的反應,應該不是敵對一方派來的人。只要可以確定這一點,她的心也就安穩了。
“既然你已經猜到我要報仇的人是權貴,那你直接說,幫還是不幫。”
“幫當然要幫了,先不說徐御醫救過我的命,就說你也救了我兩次,我沒有道理不幫你。不過,現在東方家的情況剛剛你在屋頂也聽見了,我能幫你的大前提是,東方家還跟過去一樣有權有勢。”
“你想讓我做些什么,就直說吧。”
“你倒是聰明,我讓你幫我,你勢必就會知道我的計劃,這樣我很冒險的。我想在你幫我之前,你是不是應該證明你是我的盟友,而不是敵人。”東方敬之氣定神閑的說道。
“這還需要證明嗎?我不是救過你兩次了嗎?”
“這么算起來,我救了你四次,第一次是你擅自把我受傷的消息告訴幾位夫人的時候,第二次是你在流云齋偷聽我跟迅雷說話的時候,第三次是你跟蹤迅雷買藥的時候,第四次就是一刻鐘以前,你偷聽我跟殊云說話的時候。這四次,你都被發現了,并且我們也有足夠的能力殺你。”
“那你為什么不殺我?”
“因為我善良啊。”東方敬之無害的笑著。其實對于自己為什么一再縱容芡枝,她也說不上來,也許只能說是女人的直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