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折騰了一夜,參與這件事的幾個人卻都很精神,尤其是冷一。他一直走在水清月的身邊,此時就算是要去赴刀山下火海,他也樂意。
龍野心里卻轉了無數個圈:為什么皇上要說他輸了?還有,明公公一定將我們的事告訴了皇上,為什么?為什么皇上一點都不生氣?
水清月心里卻是無比的平靜,甚至是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對她而言,要弄清楚的問題有很多,還是等度過眼前這關再說吧。
皇上坐在龍椅上,身邊只有明公公一個人,除此之外只有水清月他們三個。
皇上不理會他們疑惑的眼神:“這里沒有外人,明公公也是自己人,朕還想再確定一下,清月。”“在。”“你真的想好了?”“是。”
皇上扭頭對著明公公:“把柳勝叫來。”“是。”不一會兒,一位年輕公子就站在了他們面前。皇上指著他對水清月說:“這就是朕給你指婚的三公子,你看看,可比他好?”說罷,指著冷一。
冷一的心頓時揪了起來,面前的這位男子長相俊美,唇紅齒白,看上去也是氣度不凡,加之他的身份……這更是讓冷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沒有看水清月,更不敢注視水清月的眼神。
水清月從來沒有見過柳勝,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臉,一動不動,像入定了一般,柳勝的臉卻紅了起來,眼神有些飄移。
水清月突然笑了起來,皇上有些奇怪:“你笑什么?”“清月想斗膽問柳公子幾個問題。”“講。”
水清月看著柳勝:“清月在王爺府的時候救了這位冷公子,當時他傷勢過重,清月曾親自為他擦身療傷,喂藥喂飯,還與他有過肌膚之親……”“什么?”柳勝差點跳了起來,皇上的臉色也極為難看。
水清月依舊笑笑:“柳公子,你答應了皇上指婚,除了圣命難違之外,還因為我是郡主的緣故吧!”柳勝點頭,水清月看向冷一:“你可曾當我是郡主?”冷一瞬間明白了水清月的意思,他拉起水清月的手,也不管前面有幾道殺死人的眼光射向他,堅定地說:“從來不曾,我愛的是水清月,不是朝陽郡主。”“這……不是一個人嗎?”柳勝嘟囔。
冷一看著他:“如果當她是郡主,在下怎么會侵犯于她?”柳勝又后退了幾步,皺著眉頭看著水清月,就好像在看一個瘟神。皇上突然發話:“冷一,你可知罪?”“在下何罪之有?”“你居然敢侵犯郡主!”“啟稟皇上,再大的罪也是死罪,在下既然闖進宮來,就沒想活著出去,現在我已經見到了清月,死而無憾。”
他一邊說著這些一邊深情地看著水清月,皇上再次被擊敗了:“好吧,朕又輸了。”他看向水清月,有些疲憊:“你們可真是不給朕面子啊。”水清月有些奇怪,這是什么意思?
皇上已經轉過了身:“皇后,你出來吧。”屏風一轉,皇后笑吟吟地走了出來:“清月,我可真要謝謝你呢。”水清月更糊涂了。
皇后笑看皇上:“看來如今對清月的了解,你并不如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輸了,以后朕再也不跟你打賭了。”說罷,皇上看著水清月:“朕和皇后打賭,如果你違抗朕的旨意,選擇你愛的人,朕就要免去你們的一切罪責,給你們賜婚!”這真是天大的喜訊!幾個人全都傻了。
龍野突然喊了一聲:“皇上,萬萬不可!”冷一大驚,他看著龍野,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水清月也很驚訝。
皇上皺眉:“你們千辛萬苦不怕死地闖進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嗎?”龍野突然跪下:“在下不敢違抗圣旨,但冷一是個帶罪之人,而且罪責不小啊!”皇上慢慢轉過臉,緊盯著冷一,冷一頓時明白了什么,也跪下了:“是的,皇上,在下有罪。”“什么罪?”
龍野搶過話頭:“他在西北邊關的時候殺死了王將軍的守衛,還偷取了您賜給王將軍的夜明珠。”“什么?”皇上一拍龍椅,站了起來:“此話當真?”“王將軍是這樣說的。”“什么意思?”
“在下一年前奉將軍之命捉拿冷一,卻被他逃走,沒想到一個月前他竟自投羅網,承認他殺人和盜取寶珠的事實,但奇怪的是,在下問他殺了幾人,用何等兵器,他竟說不出,在下又問他皇上所賜夜明珠的顏色、質地以及形狀大小,他竟全部說錯。在下覺得事有蹊蹺,所以沒有貿然做出決斷。”
“那你為何還幫他進宮?”“在下為他的至情至愛打動,也為了報郡主的恩情,所以不惜一死。”皇上瞇起眼睛,他覺得龍野剛才的話都是反話,似乎在告訴他:冷一是被冤枉的。
他轉頭看著皇后,皇后也微微點頭,于是他打算先穩住這幾個人:“既然事情有變,你們幾個人先留在宮中,待朕查明真相再說。”“謝皇上不殺之恩。”“清月,你跟朕來。”“是。”
皇上帶著水清月進了書房,皇后也在一旁。“清月,你和冷一到底……有沒有……”“就算是有吧。”
皇后皺眉:“那他就是個浪蕩公子,清月,這樣的人很危險,他行走江湖,你就不怕他騙你?”“騙?如果是騙,也用不著拿命來騙吧?”“這……”皇后語塞。
皇上看著她:“可他居然不顧你是郡主的身份,這也太可惡了吧!”水清月笑了:“那是因為他不當我是郡主,他喜歡的是我這個人,不是我這個頭銜。”“那朕如果不讓你再繼續當郡主了,他還會要你嗎?”“會。”“你怎么知道?”“他曾親口對我說過。”“然后呢?”“我拒絕了。”“為何?”“皇上有旨意,我不能離開京城,我不能拖累他。”皇上不再說話了,皇后也不再說話了。皇上嘆息:“那你可知道他是哪里人士?在見到你之前都做過什么?”“一概不知。”“那你還跟定他了?”“這些都不重要。”“那什么最重要?”“他的心。”皇上徹底投降了,皇后也直搖頭。朝陽郡主,的確與眾不同。
冷一被留在了皇宮里,雖然不能四處走動,但心情卻好了很多。他知道,如果能闖過眼前這一關,他就一定能跟水清月在一起。
龍野卻沒那么樂觀:“你說,皇上會去查王將軍嗎?”“不知道。”“如果你還要背著那個罪名,郡主就不可能跟著你。”“我知道。”龍野看著冷一平靜的眼神,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只能等待。
走了一陣,龍野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你說皇上是怎么知道郡主和你的……事情的?”冷一看著龍野:“清月自己說的?”說完又搖頭:“不可能,清月不是那樣的人,她是有什么事都埋在自己心里的人。”“那就只能是王爺府的人了。”“紅玉和她最近,可是已經嫁給你了,而且連皇宮也沒進過。”“進不了皇宮可以寫密信,這倒沒什么,不過你走了沒多久紅玉就嫁了過來,她不太可能寫。”“難道是……”“你說趙媽?”
冷一點頭:“有可能,紅玉走后她一直照顧清月,她又是清月的奶媽,清月有什么事也不會瞞著她。”“知道是誰又能如何?”冷一沉默了一會兒:“的確,知道是誰也不能改變什么了。”兩人又同時嘆氣。
皇上一面派人去邊關查訪,一面暗中留意龍野和冷一。雖然他早就得到了明公公的報告,他們二人也算是他放進來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那么順利地來到天牢。不說別的,那高高的宮墻,就不是隨便能克服的障礙,看來冷一和龍野還是有點本事的。皇上決定試一試。
冷一和龍野住在皇宮的最東邊,和天牢離得不遠,皇上似乎在告訴他們:如果不小心行事,就有可能到天牢里面去住著了。對于這一點,二人都不說,但都明白。
每日都會有人送飯過來,但不能與外人交談,水清月也不能過來看望,等于是被軟禁了。但冷一知道,總有一天會有個結果的,不管是好是壞,這樣的生活只是過渡。
于是他一邊走在院子的小路上,一邊對龍野說:“不知清月怎么樣了?”“我們都沒事,她肯定沒事。”“她的身體一直沒有好,就這樣被折騰,我真擔心她吃不消。”“哈哈,你以為皇上真的將她下了大牢啊!”
冷一站住了,看著龍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說……”“既然從頭到尾都是個計,郡主是不會吃苦的!”冷一笑了:“你說的是。”正在二人談笑之時,一個身影突然掠過,冷一的神色迅速一凜:“誰!”接著順手折下了旁邊一棵樹的樹枝作為兵器。龍野也察覺到了,他撿起了另一根樹枝,于是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追了過去。
冷一是個常走江湖的人,就算再散漫,只要有敵人出現,他全身的注意力都會被立即調動起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他來說是必須做到的,如果不做到,就有可能喪命。
他行走江湖多年而能自保,也正是因為他是個中高手。龍野雖不是江湖俠客,但他也有著一身本領,從小跟父親習武,早早參軍打仗,將軍的名號是一場場戰斗打出來的。若不是他不愿意溜須拍馬,以他的本事還能得到更高的職位。
這兄弟二人雖然不知道在皇宮里有誰會跟他們過不去,但既然出現了可疑的人,就一定要弄清楚。
冷一的輕功極好,他在幾間房子的屋頂觀察下面,卻沒有發現有人。龍野在下面搜查,也沒有動靜。
冷一稍稍放松了警惕,正要喊龍野,身后突然過了一陣風,他轉身將樹枝作劍刺出,沒有刺中。
緊接著迎面飛過來幾支銀針,他偏頭躲過,然后迅速追了上去。龍野也聽到了動靜,他順著冷一跑的方向追了過去。果真有兩個蒙面人站在那里,看見冷一和龍野,又射出幾支銀針,均被二人躲過。
冷一不僅沒有被射中,還將幾根針反彈了回去,而對方也是高手,幾根銀針都釘進了墻壁。就在這時,龍野已經趕上前和其中一人交起手來。對方使的是劍,被冷一看見了,他的武器一直被龍野扣在飛虎營,此時他想的是如何奪過對方的兵器。
他上前架住了和龍野作戰的蒙面人:“這個人交給我,你去對付那個!”說著就和對方打了起來。
冷一手上并非利刃,但對于一個劍客而言,只要可以殺敵,手中拿著什么都不重要,而且他武功極高。他從來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過自己的家底,如今是在弟弟面前,對方又是來歷不明的殺手,他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手中的樹枝直指對方要害,攻勢凌厲。
開始蒙面人還能還手,后來就只剩招架了,一不留神被冷一擊中手腕,劍飛了出去。冷一心中大喜,飛身跳起,接住了那把劍,轉身就把劍尖抵在了對方的咽喉上。
那一邊,龍野也拿到了對方手里的武器。這時突然響起了幾聲巴掌聲:“好極了!”龍野和冷一一愣,一扭頭,發現屋后轉過來一個人,又是皇上!冷一手中的劍慢慢沉了下去,他實在不知道這唱的又是哪出。
皇上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武功如此之高,尤其是冷一,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揮手讓那兩個蒙面人下去,然后笑著看向冷一:“真是好功夫,朕身邊很少有這樣的人,你可愿意留下來做朕的近身侍衛?”周圍的人全部大吃一驚,包括冷一,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近身……侍衛?”“對!”“皇上難道不怕我行刺?”此話一出,旁邊閃出好幾個侍衛拔劍對著冷一。
皇上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來:“你不是那樣的人。”冷一也笑了:“皇上為何這樣說?”“朕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冷一聞聽此言,馬上跪了下來:“多謝皇上抬愛,但在下始終是個待罪之人,能否解脫牢獄之災還尚不清楚,怎敢再有非分之想?”“你想娶郡主難道就不是非分之想?”冷一閉嘴不言。
皇上看著冷一:“如果你能夠如愿以償,能否答應朕做朕的侍衛?”“這……”冷一沒想到皇上會用這種略帶商量語氣對他說話,但他似乎明白了個中一切,于是他一抱拳:“如果在下能重得清白之身,并娶得郡主為妻,在下愿為皇上效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獲得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