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一夜未歸,水清月有些奇怪,她開始是擔心紅玉在回來的路上遇上麻煩,可是又否認了:這條路幾乎等于是王爺府的一條路,是沒有人敢接近的,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水清月突然開始責備自己:本來自己是想著讓紅玉和龍野多在一起一些日子,讓雙方了解一下,看來她是太放心龍野了。紅玉雖然名義上是她的丫鬟,但實際的感情卻是她的妹妹。
水清月想到這里,準備立即去找紅玉,但她很快又平靜了下來:自己認為的只是一種情況,也許是龍野傷勢有變,紅玉留在那里照顧他呢?還是等紅玉回來再說吧。于是水清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而紅玉也開始了從未有過的驚恐。
紅玉醒來的時候躺在龍野的懷里,她似乎有點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么,但她慢慢轉頭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自己左臂上的守宮砂不見了!就算紅玉什么都不懂,守宮砂的含義她還是明白的,于是她尖叫起來……龍野被嚇醒了,醒來的她看見紅玉緊緊用被子裹著身子縮在角落里,滿臉是淚,渾身發抖,他的心頓時有些痛起來。
他想抱住紅玉,紅玉卻拼命地阻止他靠近,甚至又踢又踹。龍野沒想到會是這樣,只好在一旁不停地對紅玉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可我是真的喜歡你……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紅玉卻還是不停地哭。
龍野有些急了:“別哭了,我真的會對你負責,我……”龍野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紅玉的哭聲更大了。龍野趕緊上去捂住他的嘴——他真怕有人聽到。紅玉扭過臉,大聲地喊:“滾,滾出去!”龍野愣住了,他心里也騰起一股火:女人真的是麻煩的東西,早知道就不動她了!
龍野迅速穿好衣服,他的傷好了一半,雖然還有點不方便,可離開這里走回去是沒問題的。他決定今天就回去,如果傷好了回去不太好說,傷太重又怕倒在半路無人救,這個狀態最好。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回去了,你也回王爺府吧,是我對不起你,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說完,他也沒等紅玉回應就走了。
紅玉一個人哭了很久,后來不哭了,就發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突然有一種想去死的感覺。可是她又想起了水清月,這時的她覺得水清月是那么得親近,永遠不會傷害自己——她忘記水清月也是個女人,她只想立刻回到水清月的身邊。她又哭了起來:“郡主……”過了沒多久,終于有人走了進來,紅玉抬頭:水清月就站在門口,一臉驚訝地看著她。紅玉又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水清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愣了半天才慢慢走過去,她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對紅玉開口說話。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著自己的事情,居然害了紅玉,她雖然沒有流淚,但是心里已經在流血了。她機械地替紅玉穿好衣服,將渾身無力的紅玉扶了回去安置在她的房間里,一直等著她哭累了,慢慢睡著了,這才離開。
水清月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她雖然知道發生了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她沒有見到龍野再次出現——想必他已經回去了。
她始終不相信龍野會是這樣的人,但事實卻讓她不得不相信。她曾經想去找龍野,但又克制住了:紅玉是自己的人,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自己的名聲和王爺府的名聲都會變壞,皇上一再要自己低調行事,其實就等于讓自己永遠隱藏在這鬧市之中,直到離世都不要讓別人抓住把柄,如果這件事情傳到皇上耳朵里……水清月搖頭,那現在這種好不容易清靜下來的生活也要被打破了,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如今之計,也就只有先不去聲張了……
龍野回到軍營,自然有人問起這幾天他到底去了哪里,他安排的幾個人由于一直沒有看見他回去,只好先回營報告。飛虎營的頭兒是他的頂頭上司,這幾天找遍了全城也沒找到他,以為他被殺了,沒想到他又出現了,只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你……到底去哪兒了?”寧一鶴滿臉懷疑地看著他。寧一鶴就是龍野的上司,是個半老頭子,龍野一方面是他的手下愛將,一方面也是他的忘年之交。龍野失蹤幾日,他著急萬分,派人四下尋找,沒想到這家伙自己跑回來了。
龍野的臉色很難看——一是因為傷勢未痊愈,走了這么些路也著實費了些勁,二是因為想起紅玉的樣子心里不免不痛快。于是在回話的時候有些有氣無力:“唉,將軍啊,我差點就回不來了。”
于是他開始報告他遇到的情況:他說他跟蹤水清月未果,又趕回王爺府,根據花順的報告前去打探,又害怕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又擔心人多了打草驚蛇,就一個人前往。
沒想到那男子居然以劫持王爺府的丫鬟來要挾他放人,他沒有時間再回頭叫人,又不敢貿然行動怕傷及無辜,僵持了很久。后來他好歹說服那男子放了丫鬟,跟他單打獨斗,結果在打斗中男子施詭計傷了他,他怕自己死了沒有人回來報信,只好裝死。
那男子好像也有要緊事,沒有再上前查看他,飛奔而去。那丫鬟看他傷勢嚴重,又算是有救命之恩,就一直照顧他,直到今天傷勢有所好轉,這才趕緊回來報告……寧一鶴聽后眉頭緊鎖:“郡主居然真的私藏逃犯?”龍野心中一凜:自己居然忘記把紅玉略去。他趕緊說:“那丫鬟不知道是不是王爺府的人,只是看著打扮像。”
寧一鶴看著窗外:“應該不會錯,花順已經跟我說了,那一男一女就是從王爺府出去的,看來我們要去問問了。”龍野趕緊回應:“將軍就算去問,對方也可以不承認啊,我們也沒有證據。”“那丫鬟不是證據嗎?”“她也可以不承認啊……”“你怎么凈向著別人說話?別是看上人家了吧!”龍野的心一沉,立即回答:“絕對沒有!龍野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盡管有些底氣不足,但寧一鶴看了半天,卻沒有再說什么。
寧一鶴并不是相信了龍野的話,只是他有自己的打算。捉拿冷一是上頭的命令,只有命令,沒有原因,他也沒想到會把水清月牽扯進來。
其實水清月的父親水恒生前是照顧過寧一鶴的,而從水恒死后皇上對水清月的態度他也能看出,皇上不想斷絕水家這一脈。現在就算他帶人前去王爺府問話,就算人家承認,又能如何?
沒有人能治郡主的罪,除了皇上。可是皇上最多就是責罰一下水清月,都是自己人,還能真的治罪嗎?自己反而會落個不是,弄不好還會被罵做忘恩負義……所以思前想后,他決定到此為止,就當龍野的話是真的吧,不再去追問了,那個逃犯就讓其他地方的人去追吧。追到了是他們的功勞,追不到……那也不能怪自己了。
龍野不知道寧一鶴心中所想,但是他發現寧一鶴并沒有什么舉動,也就慢慢放下心來。不管是出于什么緣由,至少自己躲過了這一關。
因為傷還未好,龍野每天的事情還是躺在床上養傷,一邊想著紅玉。他本來以為自己能弄明白對紅玉的感覺,可是卻發現更難了,他承認看到紅玉臉上的眼淚時自己的心也跟著痛了一下,但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紅玉的反應會那么大。
如果她真的喜歡自己,她應該歡喜才對啊,她卻那么反抗,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可是再想想,自己的確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都說貞潔是女人的命,自己和紅玉還沒有夫妻之名,就有了夫妻之實,她難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事到如今,該怎么辦呢?
他真想去王爺府看看紅玉,又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什么。他說過要對紅玉負責,可是唯一的“負責”就是娶她,但是一想到這個,他又猶豫起來:自己好歹是個將軍,紅玉只是個丫鬟,若是傳出去,自己以后可就沒臉見人了。龍野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他在軍營胡思亂想,束手無策,王爺府可不平靜了。
紅玉自從那天回來后就一言不發,無論水清月怎么問都不說話,水清月沒有告訴趙媽發生了什么事,只說大概是遇到了不干凈的東西。趙媽趕緊說要請神驅鬼,也被水清月攔住了,說她知道該怎么辦,趙媽也只好作罷。
紅玉回來幾天,一口飯都不吃,只是睡覺,發呆。水清月一步都不敢離開,她不停地勸說紅玉,卻發現自己的語言是那么蒼白無力,連自己都勸說不了。她有時候問自己,如果自己是紅玉,會怎么辦?
想了很多次后,她告訴自己:就算自己真的喜歡龍野,也不能接受這種方式的侵犯。可是不久她又推翻了這個想法:畢竟她并不喜歡龍野,這個假設不能夠成立,如果把龍野換成冷一呢?水清月的心微微動了一下,仔細想想,也許也無法接受,而且龍野竟然沒有來王爺府解釋一下,這讓她更加惱火,所以對紅玉的反應她是可以理解的。
紅玉一直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水清月也只能一直陪著紅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天紅玉坐著坐著突然起身在柜子里翻找著什么,水清月很是奇怪,也跟了過去。只見紅玉翻出了一只盒子,打開來,是一塊玉。水清月一眼就看出這塊玉跟冷一給她的那塊一模一樣。
紅玉拿起玉,先是看了半天,然后用拳握住,緊緊地攥著。水清月上前拉住她的手:“紅玉,這玉……是他給你的吧?”紅玉點頭,依舊不說話。
水清月嘆氣:“你留著它,想必你心里是有他的。”紅玉看了水清月一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還是呆呆地坐著。水清月突然覺得可以用這塊玉讓紅玉轉移想法,于是她決定去拿冷一給她的那塊玉:“紅玉,冷一說過,這兩塊玉是可以合起來的,我去拿那塊,你在這里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水清月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她的房間和紅玉離的不遠,只是半路上碰見趙媽說了幾句話,然后才回去拿玉。結果回到紅玉的房間后她大吃一驚:紅玉居然上吊了!
水清月從來沒有發出過這樣的尖叫:吃驚,悲痛,慘烈……聞聲而至的趙媽迅速將紅玉放了下來,摸了摸,還有口氣。她趕緊把魂飛九天外的水清月喊了回來,讓她趕快救救紅玉。也該是紅玉大難不死,水清月一邊哭喊一邊救紅玉,一邊責備自己:如果她不離開就好了。紅玉終于流出了眼淚,也第一次說出了話:“郡主……”水清月把紅玉緊緊抱在懷里,這一刻,她做出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