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是從樹叢中跌出來的。整個人都濕淋淋的,我被嚇的往后退了幾步。因?yàn)楹冢钥床磺逅拿嫒荩豢吹玫揭浑p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光芒,就像從前爸爸媽媽在的時候帶著我去動物園看到的狼的眼睛。犀利,深沉,危險。
我被嚇的不輕,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機(jī),喀的一聲在我面前打開。藍(lán)色的火焰映照著他黑色的眼睛,我終于看清楚了他的臉,我長這么大頭一回見到這么好看的男人,好看到半大點(diǎn)的我根本找不出用什么詞來形容,夜色很濃,而那一晚四面都是黑壓壓的樹枝,唯獨(dú)他那雙黑而明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光芒璀璨。
他把打火機(jī)收起來嘆了口氣:“原來是一個小不點(diǎn)。”
他竟然這么說我,我都忘了自己生著病,也忘了自己被丟了。直接的反駁道:“我年紀(jì)小怎么了,你年紀(jì)大很了不起么。”
他不和我辯論,我就把這當(dāng)做是他默認(rèn)我了的看法。
他把四周的干草都攏在一起,又找了些樹杈,放在一塊安全的平地上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他做這些事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著他,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不容置疑,這個男人還是聰明的,他若是在我們剛才坐的地方生火,一點(diǎn)會引來大麻煩的,說不定這一整片山都要被他給燒了。
紅色的溫暖的火光閃動了起來,我探了個身子過去。心想我小人大量,不和他計(jì)較了,主要是這個火堆在不算溫暖的初春來說太誘人了。
等我湊過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全身濕漉漉的原來不是掉到冰窟窿里去了而是血。
是身上的衣服都染了血跡。
傷口在左肩,因?yàn)槲医又鸸膺€可以看到向外流出的血液。
流了這么多血,會不會死?
我怕極了,瞪著地面向后退去,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嘲諷的道:“還說不是小不點(diǎn),膽子這么小。”
誰說我膽子小?!
我還是不敢說話,可是卻沒有繼續(xù)向后退去。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邊,肺里偶爾有癢癢的難受的感覺冒出來便咳嗽兩聲。
我偶爾也像那個男人瞟一眼,那個男人實(shí)在是好看的,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看清楚他可是就是覺得好看。
后來男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遞給我。
“小不點(diǎn),你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膽大。”
匕首上面鑲著漂亮的石頭,像一只只貓咪的眼睛。石頭反射著火光,也是閃閃亮亮的,可是對面的男人連手上都是血跡斑斑的。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伸手就握住了那只匕首。
他向我投來了贊揚(yáng)的目光,我飄飄然起來,揚(yáng)起嘴角笑了。他卻指著他受傷的肩膀道:“過來,我教你把子彈摳出來。”
啊……
他說什么,肩膀里有子彈。我一慌之下把匕首丟在了地上。
男人把匕首撿起來,放在火上烤了烤重新消了毒,又把它塞進(jìn)了我的手里。近乎有命令的語氣對我說:“把子彈摳出來。”
我還是不敢,別說要我摳子彈了,我現(xiàn)在連這把匕首都拿不穩(wěn)還能拿它做什么啊。
“我不敢,我下山叫人來幫你好不好。”
我估計(jì)自己應(yīng)該是被丟在山上,可是應(yīng)該離村子不遠(yuǎn),要不然山下總會有人的。他搖頭:“這方圓十里都是山,你去哪里找人?”
我第一次產(chǎn)生了想要罵人的沖動,我被丟在這里,那不是要我死么?
好看的男人繼續(xù)誘惑我:“小不點(diǎn),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是迷路了還是怎么了?你幫我把子彈摳出來,我?guī)慊丶摇!?/p>
家,我的家在哪里?
我早就沒有家了,于是我坦誠的說:“我沒有家,我是被養(yǎng)父母丟在這里的。”
他臉上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神情,我把它稱為不可置信。他聽我這么說便道:“那你幫我,我給你找個家。”
我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條件夠誘人,我如果一個人待在山上,說不定不出幾天就會死的。就算是這個男人把我?guī)С鋈ィ埠眠^死在這里。我于是握緊了匕首靠了過去。
他在一邊指揮著我:“把我的襯衣干凈的那邊撕下來,等一下包扎用,小不點(diǎn),你會包扎么?”
我晃著匕首威脅他:“我要叫我小不點(diǎn),我就不干了。”
他大概覺得自己虎落平陽被我一個小孩子欺負(fù),很不爽的閉上了嘴。我拿著匕首在他的肩膀上左右的比劃就是不敢下手,也不知道如何下手。他見我這副摸樣倒是笑了:“不用怕,就當(dāng)解剖青蛙。”
把自己比作青蛙,這算是安慰我么?好新奇的比喻,不過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能怪我。
我是真的不會,所以當(dāng)匕首扎進(jìn)他的傷口時血流得更多了。
他悶哼了一聲,我怯怯的不敢下手了,出于內(nèi)疚就把自己的細(xì)胳膊遞了過去說:“你疼就咬我吧。”
他大約真的很痛,說起話來都不連續(xù)了:“別廢話繼續(xù)!”
我整個腦袋都湊到了他的傷口上,匕首已經(jīng)觸碰到子彈了,硬硬的觸感。我試圖把它摳出來,可是光線不夠,技術(shù)生疏,廢了好大的勁用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把子彈摳出來。
取出子彈后,我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來,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后開始為他包扎傷口。打結(jié)時手不夠用,我只好用嘴咬著紗布,嘴唇時不時要貼上他的肌膚,他的血就粘在我的嘴唇上,咸腥的味道。
我覺得惡心,包扎好之后,連自己的手上都全部是血,我把雙手在衣服上蹭干凈,等我再看向他時,他已經(jīng)昏了過去。
我擔(dān)心他活不下去了,過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誰知他一把把我摟在懷里。聲音都是顫抖的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卿卿。”
我放下心來想,好在還活著有個死人在旁邊那多恐怖啊。
山里的夜風(fēng)冷的人只得瑟,我凍的不行,雖然那個男人滿身的血腥,但被他抱著也總不一個人冷死好,算了算了,我小孩不計(jì)大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