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雪隱身在洞內的黑暗里,一字不落地聽到了所有的對話。她一邊往回走一邊沉思著,蘇德,庫穆拉部落的臺吉,引著恰巧這時候來草原上尋找寶藏的中原將軍,找到了拉圖部落,說是寶藏圖在巴圖身上是嗎?
這看似是一個簡單的稍微有點思考能力就會明白的陰謀陷害,那么那個看上去并非蠢材的莫將軍,為什么毫不遲疑地相信了他的話?是因為寧愿錯殺也不可放過一絲線索還是源于他有確切的消息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蘇德的話,相信藏寶圖就在巴圖手上?
要拉圖部落所有人死絕?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保護這些人!要殺可以,踏著她的尸體過去吧。
粟雪一念至此,滿身殺氣,這一刻這個小小的單薄瘦弱的小女孩竟然宛如煞神,鋒利猶如一把出鞘的寶劍,寒氣森森。
驚得默默站在他們的山洞洞口的巴特爾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昨天她無聲無息地殺掉數人時也沒有這樣的凜冽殺氣。
他還是個在這之前生命里充滿陽光的小男孩,即使看上去已經比現在的粟雪高大壯實很多,但靈魂還是原來那一個,故而巴特爾忍不住了,他跟在粟雪身后快步走了一段路,終于忍不住問:“怎么了?”
怎么了?外面有人設了圈套要殺你最敬愛的父親,要他背負著全部落人的恨意去死,外面有人放言要殺光你的部落里所有人。
粟雪沒有回答,只是越行越快。疾走的腳步在看到齊聚在原本她和巴圖他們一起休息的山洞里的拉圖部落所有族人之后,戛然而止。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不僅會在幾天之后餓死,也有可能在一個時辰或者是半個時辰,抑或者是一刻鐘兩刻鐘之后,就要以最慘烈痛苦的方式不甘地死去。
粟雪深吸一口氣,出聲話語卻還是淡然:“山洞外有軍隊要殺我們。”
不問緣由,只要想到自己在山洞里已經糧絕,本身就面臨著死亡的威脅,而這一刻驚聞竟然有人連最后的一兩天時間都不愿意多給他們,而是要讓軍隊來在此時此刻就殺死他們!
巴圖他們住的這個山洞,原本加上粟雪也只有十幾個人居住,是烏木山上的所有山洞里最小的那一種,現在三四百人聚集在這里就顯得很擁擠,而擁擠在一起的人群一旦轟然怒起——
“為什么要殺我們?”
“我們做錯了什么?!”
這樣悲憤的質問聲層出不窮,但沒有人能回答他們,即使他們一生信仰的長生天,也不能。
巴圖從山洞外走進來,首先就聽到了吵鬧聲,他無聲地抬起頭,仰面望了望,似乎想要向他們的信仰尋求一個答案。可入目只有黑蒙蒙一片,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他們要藏寶圖,可那東西我從來沒聽說過,如果不想死我們只能……”這一刻,除了鎮定,巴圖別無他法,他是一族之長,既然長生天不護佑他們,現在面對這死局,他只能盡力帶著自己部落里的人拼一場!即使死了,也會少些遺憾不甘。
“背水一戰!”粟雪大聲說出這四個字。她的音色還是很稚嫩的,和其其格的聲音差別不大,可她話里的意思,讓所有正在聽巴圖臺吉說話的人,都猛然一震。
“雪快要停了,咱們就跟他們拼了!逃出去,能逃一個是一個!絕不能就這么死了!”
“說得對!跟他們拼了!”
與此同時,山洞外。
庫穆拉部落的蘇德臺吉踮著腳看了看山洞里,還是沒有動靜,更沒人出來。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笑意,轉身行向距離山洞五米外那位自始至終傲然佇立的莫將軍,躬下身恭敬地說:“莫將軍,拉圖部落的人一直都像石頭一樣頑固討厭,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是不會乖乖把藏寶圖交給您的。”
莫將軍——威遠大將軍莫行舟一瞇眼,利劍般凌厲的眼神掃向蘇德。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人在打什么注意,草原上時常有爭斗,這個蘇德的庫穆拉部落一定是跟山洞里的拉圖部落有仇,否則不會在他帶著軍隊找上他們的時候這么乖乖的就把一切說出來,包括拉圖部落的居處,甚至還自愿帶路領著他來。
但是——
那又如何?
只要目標一致,他并不介意被人利用。
莫行舟只思考了一瞬,就揮手下令:“老三,行動!”
立即有兩個全副武裝的人上前來,身后與他們一樣打扮的人兩個兩個走上來,他們直直向洞口走去,懷里都抱著粗粗細細的木棍柴火。
很快,不到兩米高大概有兩米多寬的洞口被木柴堵住了一大半,又有人拿來一個陶罐,拍開封泥,刺鼻的酒精味道散發出來,那人毫不猶豫地把罐子對著柴堆一傾,清冽的酒澆了下去,飄在這一方空氣里的酒味更濃。
“點火。”
隨著令下,澆了酒精的柴火頓時燒了起來,照亮了站在火堆前的人的一身厚厚黑衣。
蘇德往火堆前湊了湊,立即感覺到暖和了很多,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天空——不知不覺間,雪已經停了,天色卻仍然是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有另一場大雪降下。不過,他已經可以肯定,自己部落里的人不會死在這場雪里。
見最粗的木棒已經燒了起來,蘇德急忙說:“快快,找些雪來扔到火上。這大雪天的找些干柴可不容易啊,別浪費了。我們不是來烤火的,是要用煙把山洞里的獵物熏得自己出來自投羅網!其他人再去尋些柴火來,這座烏木山上的山洞很大,這點柴恐怕熏不到所有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