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征這一次不問公子或者夫人了,直接問這墨鎮唯一的青樓在哪兒,雖然怪異的眼神較多,但還是給他順利的問到了。
這座煙水小鎮上,所有的人們和善親切,似乎連青樓都不是花紅柳綠,而顯得那般淡雅,如詩如畫,這青樓的名字叫做——水煙閣。并且,它的樓建的并不引人注目,只是一座平平常常的精巧繡樓而已。
劉征站在門前呆了一瞬,踏進門里。繞過前廳,走過穿堂,后面才是正主兒。
門口站著一個文靜秀氣的小姑娘,頭挽雙髻,很是青澀,大概是丫頭了。
他大步走過去,那小姑娘見到他,明顯一愣,然后上前來,福身下去,“公子,您有拜帖么?”
劉征也一愣,“什么拜帖。”
“沒有拜帖,我們姑娘是不見的。”小丫頭安靜地解釋,“請您先遞上拜帖,若姑娘同意了,奴婢再請您進去。”
劉征卻已不耐煩,直接揚聲道:“公子,公子——”
第二聲話音未落,微生梵已經出來了,他著尋常的白色文士衫,依舊如朗月清風,若芝蘭玉樹。看著劉征笑得溫柔,“劉征,你特意找來,以如此引人矚目的方式找我,有事?”
見他笑成這樣,劉征天大的事這會兒也不敢說出口了,連忙低下頭。心中不住地驚愕非常,公子竟然真的在青樓里!即使它看著再高貴靜雅,它也還是個青樓啊!公子竟然真的在這里,夫人還那么平靜的表情,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那位老人家對公子和夫人態度明顯有差,也是因為這個么?
“無事你還找來這里?”微生梵唇角一彎,笑得更加輕柔,直把站在門口的小丫頭迷得心頭小鹿直跳,不敢再看,連忙低下頭去。
劉征無端地打了個寒戰,連忙低下頭,恭敬地說:“公子,屬下有要事稟報,斗膽請您移步。”
“嗯?”微生梵收了笑容,閑步而行。
劉征心思定下來,轉身往這小樓外快步走去。
微生梵腳步看似悠閑,卻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直是二十米的距離,不再接近也不再遠離。
行得離那水煙閣遠了,四下無人,劉征放下心來,倏然轉身回到負手而行的微生梵身側,躬身道:“公子,霧煞中有些長老,特別是掌刑律的常長老,近日……”
拉拉雜雜說了許久,微生梵卻只是略一點頭表示已經知道了,就轉身漫步離去。
劉征急了,當然他不敢出手阻止,只是緊跟著微生梵,“公子,您不趕回去處理……”
“需要么?”微生梵邊走邊笑微微地說,“無妨。那幫人還惹不出什么大亂子來,我要的就是他們出大亂,才好一網打盡。”
什么?!劉征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難怪這一次公子帶著夫人出來時明令任何人不得來找他。有許多人不明白公子此番何意。原來他是早已發現了長老中的問題,故意賣個機會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暴露出來,他才好下手解決問題。
公子果然不會為了夫人就置霧煞不理。劉征放心了,隨后忍不住就想問另一個問題——公子當真進了青樓,是真的在里面找紅顏知己喝花酒么?
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問,“公子您方才為何會在,在……”他卻不敢說出來了。
微生梵并未問人,卻似乎很清楚粟雪在哪里,這會兒已經能遠遠看到水中船上她的身影。聽到劉征這個問題,他竟似乎是忍俊不禁,但卻沒有為劉征解惑的意思。
劉征也沒膽再問,只能不甘地轉移了話題,“敢問公子,屬下可以呆在這里,保護您和夫人么?”
保護?這話說給誰聽呢?先不說微生梵和粟雪需不需要保護,在這個平靜安寧的小鎮上,他要保護什么?防著粟雪掉到水里還是防著微生梵走路的時候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砸到?
微生梵不置可否,兩人似乎是不經意間已經上了一座石橋,他憑欄而望,水上的青衣身影瘦得弱不禁風。他微微嘆了口氣,輕聲說,“姑娘,在下要回家,能否勞煩姑娘的船相送?”明明聲音不大,但因為含了內力,聲音穿透了風和光,清晰地傳入船上粟雪的耳中。
她一頓,在船頭順著聲音望去,看到橋上的兩人,抿唇微微笑了一下,“敢問客官家在何處?遠了我便不能送,已近日暮,我也要準備回家了。”
“說不定,我們順路呢?”微生梵語氣柔和,墨色的鳳眸因為暮色中夕陽溫暖的光芒照映,仿佛盛滿了醉人的香醇美酒,讓人不覺間便已薰然。他如此說著,人已經無聲無息地飄了起來,凌空飄過河面,穩穩地落在船頭,與粟雪并肩而立。
“姑娘,你要回家,在下也要回家,如此巧合,是否是回一處去呢?”
“不是。”粟雪搖頭,眼中有著淡淡的笑意。
“哦?那敢問姑娘,你家在何處?”
粟雪大大的眼睛里一瞬間似乎有迷茫閃過,但轉瞬即逝,又變為含著清淡笑意的堅定。“家在……”
“不說么?但在下卻賴定了姑娘,你家在何處,我家一定也在那處。”
“是嗎?”粟雪忽而展顏一笑,“我家似乎不在這里,在哪里我也不能確定。但我想,家也許在萬里之外的邊塞漠漠黃沙中。”
“那我家便也在那里。”
“也許我家在萬里冰川之上的冰洞里呢?”
“真是巧,我家也在那里。”
粟雪微笑著搖了搖頭,手下正要用力,撐桿卻被微生梵搶了過去,“我來。”
船隨著他手中漸漸施力,徐徐蕩了出去,水面上波紋層層跌宕開去,仿佛一朵朵絢麗優美的碧花。
“不如娘子先好好想一想,這船娘的活計,你可是真心喜愛?愿意一直做下去么?”微生梵一邊劃船,一邊對站在他身側的粟雪笑說。
“……”提到這個,粟雪才真正頭痛,認真地想了想,她還是搖頭了。“不討厭,也不覺得有什么值得喜愛。”
微生梵很有耐性的樣子,“那么,明日你換個事做吧,放心,我一直陪著你,總能找到你真心喜愛,愿意一直做下去的事。這船娘不好,遲早會把你雙手磨出繭子來。”
粟雪微微臉紅,“好。”
劉征十分明智,不敢上船去打擾主子與夫人談情說愛,但又不甘就這么離去,畢竟公子并未明言要他離開。這機會實在難得,需要把握住了。他望著水上漸漸遠去的一對璧人,埋頭沿岸追去了——還得隱去身形,免得被主子們看到,壞了興致。
他是個多么可憐又忠心的下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