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齊冷漠淡定地睨視著俊基的詫異與驚慌,心中涌起幾縷復仇后的快意,卻又明顯感覺到體內某處隱秘的角落正在嘶嘶地往外抽離著什么。尤其是看到歐陽茵眸中折射出的凄然痛悲,他更覺難過。她一直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也是自己最想保護的人。卻不料復仇猶如雙刃劍,刺了仇人,也傷了愛人。
本想靜等他們的責難,誰料半晌過去房中仍是靜澤一片。
思齊走上前去,故作天真地問道,“茵媽媽,你怎么了?”
歐陽茵收回目光,眸中攜帶著未盡掩飾住的痛楚,顫聲問道,“思齊,為什么要畫這個?”
“我想念爸爸。”他眉眼間適時地流露出些許悲傷。
“但……”歐陽茵欲言又止。
“這幅畫掛在客廳是不太合適,我把它取下來吧。”話音未落,他就走過去踮起了腳尖。
近旁的俊基木然地看著畫作消失在自己的眼際。
思齊帶著它走進臥室,隨手把它丟放在門后的角落里。想起俊基的落魄,他陰溺地暗笑了,這幅畫作的使命已然完成,即便現在把它燒掉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疼惜。
窗外風輕柳綠,溫陽普照。室內卻陰云飄渺,戾氣叢生。
用手輕撫著俊基眉間緊蹙起的憂傷,歐陽茵刀絞般地心疼起來,“俊基,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沒必要自責。更何況,錯不在你。”
“思齊恨我。”他的聲音雖然暗啞,這四個字卻銳如尖刀地在空氣中蕩起了靡麗的漩渦。
“不……”
“你不用再勸和了。”他擺擺手。
歐陽茵又一次聽到了自己血液汩汩的流動聲,它們的奔騰似要漲破薄細纖弱的血管,脫去周圍緊密窒息的困束。
“其實,對佰乾我不會有愧疚自責。”終于,俊基再次開口了。“一切惡果皆源于他那令人不齒的行為。我只是覺得對思齊很是羞歉,無心中害他從小失了父愛。”經過一番思想爭斗,他的神情開始明晰起來。寥寥幾句言語滲透出讓她深感意外的理性與堅毅。
“我們和他談談吧。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他。”歐陽茵有些沖動的脫口說道。
他暗忖一下,搖了搖頭。“到時只會讓他完全認定我是他的殺父兇手。他不會諒解事情的紛紜,只會注重最終的結果。這是人之本性。”
他的擔心和歐陽茵以前的隱憂不謀而合。室內再次沉寂下來。
俊基望著她逐漸黯淡低沉的眸子,心中滋生出綿軟的疼惜。“茵,不用太擔心。他現在僅是懷疑,并未十分確定。以后再次面對他的試探詰責時,我們就都假裝不知,繼續一如既往地呵護他。相信時間久了終究會將那段陰霾從他腦中抹掉。”
奔騰著的血液和緩起來,周圍似也漾起了股股暖流。喜氣頓轉的歐陽茵投入了俊基的懷中,深嗅著其身上蕩出的熟稔氣味,她心中一片陶然。自己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維系著思齊在俊基心目中的可愛善感,竟沒料到俊基在得知此情后仍會舍己地念及他人之感,就如一處深埋地底的礦寶,他的優異竟是難以挖掘的穿難以勘探的盡的。
當他二人清新舒朗的再次出現在思齊面前時,小家伙惶惑了。到底是哪里出現了紕漏?
有了這層默契的約定,歐陽茵不再顧東忌西。
思齊仍會時不時地整合出些古怪的動靜,妄圖驅動俊基內心的自愧自責的機制,借此毀掉他現擁的舒愜感。不過,面對他的挑釁,每次俊基都只毫不介懷地淡然一笑,如同包容一個頑劣孩子自搞自演的惡作劇。
這讓思齊有種重拳打空的閃落感,難道幼時聽取到的那些零碎片段因為年歲的久遠而在腦中變異了嗎?俊基的坦然似在表明自己并不是殺人兇手。但是,昔日的種種跡象確實一步一步地證實了自己縝密的推測。仿佛走入迷宮,眼看著曙光就要乍現,一瞬間竟又再次陷入未知的迷局。
所幸,一學期一度的期終測試即將來臨。僅此一件事就占掉了思齊的大部分精力,他暫時無暇顧及這份難解的煩擾。
考試于他,猶如游戲。他從不會花費精力在復習上面。每次,新課結束,其他同學在皺眉托腮地死背公式定理時,他都會悠然地翻閱著借來的高年級書籍。因為,過目不忘的殊能每次都能讓他穩坐前列。這也是他為什么會頻繁跳級的原因。
但是,今年不同,他是新任班長。他要做到的不僅是個人成績的被認可,還要讓自己帶理下的集體能夠“文武雙全”。讓他們的班級繼運動會大放異彩后,再次豎起學習成績超前的大旗。
歐陽茵看著經常略有所思的他,波瀾的心情漸趨于平靜。她知曉,小家伙的重心轉移了。現在他滿腦子環繞著的是,要采取什么措施讓自己的同學能夠更加有效率的學習,發揮出最大的潛力。
閑暇時,她也會悄然觀摩著他的幻形,這已成為一種習慣。
如今,幻動在他身上的小狼漸有成熟的趨向,毛色由原先的暗褐轉為銀灰,頭顱軀體猶如充氣般的都漸次壯碩起來,健美誘人。眼眸猶如暗綠色的瑪瑙,熠熠生光,閃爍出點點的睿智與堅毅。蓬松的尾巴直直垂下,強勁如鋼鐵。看到這些歐陽茵很是欣喜,記得初中時學過一篇課文《雪狼成雙》,它的相貌竟越來越趨向文中雪狼的插圖了呢,純凈,帥逸,又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