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思蝶已經一歲兩個月了。說話伶俐笑顏動人,唯獨沒有行走的跡象。扶桌尚可站起,一旦離物便支撐不住。歐陽茵開始暗暗著急。俊基初始并未上心,寶寶如此可人怎會有甚異狀,耐不住她的一再催促,便攜著妻女一同來到了醫院。
醫生見到嬌艷的思蝶,很是喜愛,連聲安慰道,“不少孩子走路就是晚于同歲人,小家伙一看就很健康。既然來了就做個常規檢查吧。”
思蝶甜甜地笑起來。
她乖巧地靠在醫生懷中,被帶入診療室。
外面,俊基摟住歐陽茵的肩頭,悄聲說道,“我說沒事吧?思蝶如此活潑,身體怎會有異常?”
歐陽茵未置可否,模模糊糊的預感告訴自己她的擔心并不是空穴來風。
頃刻,醫生出來了。面部一掃剛才的歡愉,臉色陰沉欲滴。把孩子遞到俊基手中,他點頭示意歐陽茵進入內室。
坐在桌前,歐陽茵下意識地揉搓起手指,“醫生,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
“你孕期有沒有擅自用過藥物?”
“沒有。那段時間我的身體一直很好,沒有生病。孩子到底怎么了?”歐陽茵急促起來。
“她的下肢先天性神經壞死,幾乎沒有行走的可能。”
硬邦邦的宣判沖擊得歐陽茵幾乎要眩暈。再怎么憂心,她都沒料到事情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醫生同情憐憫地望著她。
“沒有治愈的可能嗎?一點都沒有?”半晌歐陽茵終于可以勉強開口,聲音哽咽暗啞。
“醫學上沒有百分百之說,但就我的了解,目前確實沒有。”
歐陽茵聞此,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啕然大哭起來。
佇在外面的俊基訊聲而進,懷中環抱著思蝶。看著面前的一幕,他的臉刷的一下蒼白無色。
“媽媽,別哭。思蝶會乖乖聽話的。”小家伙邊說邊伸手掙向歐陽茵。
朦朧中聽到她的聲音,歐陽茵撲上前來一把摟過她,“可憐的孩子,媽媽該怎么辦?”
歐陽茵滿面的淚水滴濺到思蝶的小小臉龐上,順勢而下。打眼之間,只看見母女兩個猶如一對淚人一般。
俊基走到醫生面前,問清原委。頭腦膨脹中他忽地記起了歐陽茵的那次跌倒,便急急問道,“在她懷孕兩個月時曾摔倒過一次,孩子會不會是受此影響?”
醫生沉吟道,“很難說。這種先天性的病變,原因多種多樣。可能是因為摔倒,也可能是因為飲食,或是當時母體體內某中元素的缺乏。更甚至,什么原因都沒有,當它形成受精卵時一切就無可挽回了。”
“那就是不排除摔跤的可能?”俊基強抑悲痛,執拗地追問道。
“恩。”
路上,思蝶挽住歐陽茵的脖子,甜稚的說道,“媽媽,別再難過了。我想去哪,你可以抱著我呀。你累了的話,還有爸爸,還有哥哥。”
歐陽茵的眼淚再次簌簌地落下來。
回到家,思蝶已然睡著了。年幼的她尚不知道,失去行走能力究竟對她意味著什么。
剛把她放在床上,俊基就拉著歐陽茵來到客廳。
“思蝶的不幸很可能是思齊帶來的。”他的聲音中透出深深的怨憤。
歐陽茵搖搖頭,雖然悲傷至極,但當時醫生的話她也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些許。“醫生只是說有可能,并無確切依據。”
“這個時候你還袒護他?自己親身女兒的一生健康都被他毀了!”俊基陡然提高了音調。
歐陽茵望著他身上那匹亂嘶亂跳的白馬,深知他對思蝶的濃烈寵愛讓他一時迷失了性情。對他的疼惜悄然抵抑住了自身體內的絕望,便柔聲勸道,“俊基,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一樣。即便如此,我們也要保持冷靜。”
俊基冷冷地看著她,“我看出來了,在你心里只有思齊。他一點兒委屈也不能受,而我們的思蝶卻可以莫名地失去健康的雙腿。”
歐陽茵從未見過他如此厭惡的眼神,怔然之下火氣嗖地升起,“俊基,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不通情理!告訴你,我對思蝶的感情一點也不會遜于你!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不想法去解決,只在這胡亂猜忌有意思嗎?”
俊基眸中似要噴火,“我不通情理?一直把你視如生命般的珍愛,原來最終換回的竟是這句話。好,我走,你和永遠有理永遠都對的思齊過吧。”
言畢,他倏然轉身,氣呼呼地拉開了門。歐陽茵正要勸阻,卻被站立在門口的思齊驚駭了一下。
俊基恨恨地盯瞅著思齊,似要用目光將他殺死。思齊臉色蒼白卻不甘示弱地對視回去,眼睛中滿是漠然。
眼看著俊基的身影如旋風般消失在眼際,歐陽茵再也無力追阻。
回到房內,思齊頹然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思蝶無法走路?”
“恩。”幾縷頭發適時的垂落下來,遮住了歐陽茵面部的抽搐。
“一切都因我而起?”思齊的聲音顫抖起來。
“別亂想。和你沒關系。”歐陽茵聲音低彌,安慰顯得蒼白又細薄。
彼此之間再也無話。
室內恢復了平靜。
只有思蝶均勻的輕鼾聲繚繞在他們耳邊,似在昭示著她無憂斑斕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