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流水般滑過,四周靜悄悄的,我坐在窗邊,望著院子里點點燈光,獨享這安靜的一刻。屋內(nèi),燈光搖曳,手里拿著伯爵的日記卻沒有心情去看,今天是我被關(guān)禁閉的第一天,雖然和平時一樣的生活,但身旁卻少了一個人的陪伴,安靜卻也無聊。
今夜是滿月,明光的月光灑滿一地,有一種凄涼的感覺。夜風(fēng)緩緩吹來,微微帶著一絲涼氣,地下室比起樓上的屋子還是要涼一些的。漸漸的,風(fēng)開始變強,院子里花影晃動,樹葉聲嘩嘩響起,迎著風(fēng),我淡淡的笑了,不知怎的,想起伯爵那次帶我偷出城堡的時候,風(fēng)也是這般吹的。
夜深了,而我坐在窗邊卻無半點睡意,屋子里的燈光被風(fēng)吹得忽明忽暗,我保持著望著院子的姿勢一動不動。忽然,一個黑點移動而來,漸漸變大,再看時,他已經(jīng)走至我的窗前,我仰起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單腿跪下,俯視著我,我一楞,馬歇爾?
“莉達(dá)小姐,夜深了,您還不睡嗎?”
“唉。”我幽幽嘆口氣,“馬歇爾,何必呢。”
“想必您一定會感到無聊,請允許我為您吹簫一曲。”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自顧自說下去。
我仰起頭看著他,不禁微笑起來,輕輕點點頭。幽咽的簫聲忽起,帶著悲傷,帶著哀怨,一絲絲,一縷縷,穿透我的心,將它一點點撕碎,和著陣陣風(fēng)聲,遠(yuǎn)遠(yuǎn)的傳播開去。他就那么站在窗外的月光下,銀色的月光將他包裹起來,像是一尊雕塑般,卻將我深深刺痛。
眼淚就那么毫無征兆的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將手中的日記本打濕。馬歇爾,他懂我,他明白我的心,他明白我的痛苦,但他卻始終沒有說出半個字,只用一支簫便將我的所有心事吹盡。原來如此,原來他竟然已將我看得如此透徹,卻不曾向我透露半分,只默默守在我身邊,呵呵,傻傻的大男孩。
一曲完畢,余音尤在,我陷入沉思,醒來再看時,他已離去。“馬歇爾。”我幽幽一嘆,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曲子,很好聽,不是嗎?”黑暗的角落里,伯爵的聲音穿透而來。
“嗯,可惜,太幽怨了些。”我回頭,看著站在我身側(cè)的伯爵。今夜是滿月,他應(yīng)該是最為痛苦的日子,卻為何還要來到這里。
“這樣的曲子正適合現(xiàn)在的你。”他側(cè)目,卻沒有半點笑意。我笑,眼淚卻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傻瓜,為什么總要那么倔強,如果當(dāng)日你說出真相,又何需受如此之苦。”
“是啊,我還真是傻呢。可是,我除了這個還能做什么呢,此生,我是永遠(yuǎn)離開城堡的日子了,不是嗎?”他用手拭去我眼角的淚水,像風(fēng)般輕柔。
“你離開的日子,也許馬上就會到來了。”他深深凝視著我淡淡的說。
“誒?為什么又要說這樣的話?我說過,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的。”我倔強著,將心中那躁動的不安硬生生壓了下去。
“何必?其實你的心已經(jīng)告訴你了,不是嗎?”
“我不相信,我不要離開,永遠(yuǎn)也不要!”
“傻瓜。”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淡淡的青草味兒撲面而來,我深深吸取這獨一無二的味道,將自己深深的埋入他的胸膛,不愿離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他輕輕離開,我忽然覺得他已經(jīng)永遠(yuǎn)的離開了,永遠(yuǎn)不再回來。
“伯爵。”我輕喚,卻只看見他消失的背影。
“聽,腳步聲近了。”淡淡的聲音傳來,卻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
“腳步聲?”我疑惑,聽不明白他的話,難道是有人來了?我摒息凝神,卻聽不到半點聲音,他究竟在說什么?夜里,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卻始終沒想明白他的話。
清晨,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絲像銀色珠簾般將天地連接起來,到處都是摔碎的銀色珠片,一顆顆從高處落下,粉身碎骨,似乎要將這大地上的所有污點就這么沖刷掉。這樣的雨從清晨一直持續(xù)到夜里,我依舊待在窗邊,手里的日記卻未曾翻動一頁。
幽咽的簫聲再起,依舊如昨晚般,我側(cè)耳傾聽,幽幽長長,但他卻沒有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望望窗外,黑漆漆的,院子里沒有一點點燈光,有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夜深了,不知夜族的宴會是否也開始了呢?一陣風(fēng)突然而至,將手中的日記本吹開,停留在了一張照片上。
“這是!”我驚呆,不再望著窗外,而是將手中的日記本一頁一頁的看了下去,直到天亮,我才將它看完。
原來如此,我微笑了起來,這才是真正的伯爵,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那么的令人難以忘懷,可是為何他會說對不起我,擅自將我的命運更改?我始終無法想起,但想起又如何,我的命運已經(jīng)被更改,那么就讓我在這樣的命運里去生活,去掙扎,直至生命的盡頭。
這樣的日子還在繼續(xù),一轉(zhuǎn)眼,半個月已經(jīng)悄然而逝,每夜,我依舊在簫聲在睡去,卻再沒與馬歇爾相見,每日,我唯一的消遣就是手中伯爵的日記本,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心疼。是夜,涼如水,半彎月牙掛在天空,滿天沒有一顆星星,只有漫天的黑幕籠罩著大地。
“馬歇爾,今夜沒有吹簫呢?”我坐在窗邊,自言自語著。
“在想他?”伯爵從暗處悠然現(xiàn)身,我回頭,微微一笑。
“嗯。他的簫聲很好聽。”
“會,想我嗎?”幽幽的,涼涼的。
“我一直在想,無時無刻。”
“是嗎。”輕輕的,淡淡的,他仰頭,望著天邊的那彎月牙,“莉達(dá),離別的日子,到了。”
“誒?”我驚呆,“您要將我趕走嗎?”
“呵呵,明天自會有人帶你離開。你就當(dāng)作,是被我趕走的吧。”他轉(zhuǎn)身,消失,獨留我一人呆立在窗前。
“伯爵!伯爵!”我大聲呼喚著,狠狠敲著門,卻沒有一個人將那扇沉重的鐵門打開。我依著鐵門滑坐在地,淚水奔涌而出,離別的日子嗎?伯爵,你究竟。
一夜未眠,天邊還掛著那彎月牙,漫天的黑幕還未散盡,鐵門外傳來腳步聲。是伯爵嗎?我驚跳起來,緊張的看著那扇黑漆漆的大鐵門。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我的門前停下,鑰匙聲響,門哐當(dāng)一聲被打開。我看看門外,在那里的不是伯爵,而是馬歇爾。
“莉達(dá)小姐,我奉命前來帶您離開。”
“誒?這么快?”我后退了一步,始終不愿相信我和伯爵就要這樣離別。
“是,請您收拾一下和我盡快離開。”他的表情雖然依舊,但話語里的焦急卻無法掩飾。
“伯爵呢?他不來送我嗎?他不愿見我最后一面嗎?”我有些悲凄的問。
“伯爵沒有吩咐。”依舊刻板的聲音,卻將我最后的希冀砸得粉碎。
淚水滑落,我卻毫無知覺,回身,將唯一的一件伯爵的東西緊緊握在手中,這就算是你送給我的離別紀(jì)念吧。
“莉達(dá)小姐?”他問,我回身,給他一抹燦爛的笑容。
“走吧。”我故作輕松,心卻沉重?zé)o比。
“嗯,請您跟我來。”他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我緊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鐵門,并沒有像那天我進(jìn)來的時候一般從儲藏室的暗門出去,而是從另外的一條路走去,在那里有一道暗門,打開暗門,里面黑暗無光,一條密道,難道要從這里離開?為何不走正門?
“馬歇爾?”我忍不住開口。
“什么事,莉達(dá)小姐。”
“那個,我們?yōu)槭裁匆獜倪@里離開?不是有正門嗎?”
“我不知道,這是伯爵吩咐的。”
“哦。”也許是怕我記住回城堡的路吧,我胡思亂想著。
這條密道彎彎曲曲,千折百轉(zhuǎn),十分難走,到處都是枯枝和蜘蛛網(wǎng),深一腳淺一腳,想來這應(yīng)該是一條逃難時用的路吧。逃難?我的心狂跳起來,難道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嗎?
“馬歇爾,你老實告訴我,城堡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沒有,您想多了。”他在前面依舊走得飛快,并沒有回頭。
“可是,我的心跳得厲害,真的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嗎?”
“莉達(dá)小姐,注意腳下。”
“馬歇爾。”
“伯爵只吩咐我送您出城堡,其它的我并不知道。”
看著他,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但卻又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安慰自己是多慮了,也許城堡里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只是不想再和我見面而矣吧。不想和我見面嗎?我苦苦一笑,原來伯爵竟然連最后一面都不愿給予我啊,我還真是自作多情呢。
轉(zhuǎn)眼,密道已到盡頭,推開石門,門外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再遠(yuǎn)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景色好熟悉。這不是伯爵那天偷帶我離開城堡時來看的景色嗎?難道這里離城堡已經(jīng)有那么遠(yuǎn)了嗎?我走出密道,回頭向遠(yuǎn)處看去,果然,城堡已經(jīng)離我那么遙遠(yuǎn)了,真的,已經(jīng)無法再見面了嗎?
“莉達(dá)小姐,請您繼續(xù)跟我走。”前面的馬歇爾回頭,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誒?還要走?去哪里?我不是已經(jīng)離開城堡了嗎?”
“去一個能讓您安心生活的地方。”
“伯爵連這個都幫我安排好了?”我心里一陣溫暖,伯爵,他還是想著我的,我安心的笑了起來。
我繼續(xù)跟著他向遠(yuǎn)處走去,卻越走越發(fā)現(xiàn)有許多黑影從身邊閃過,雖然看不清,但我確實能感覺到有東西從身邊一閃而逝,而且還有陣陣令人惡心的腥味傳來,我本能的感到了危險的存在。正走著,忽然前面一道黑影停頓了下來,直直的向著我們走來。
當(dāng)他越走越近時,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還有那難聞的腥味,他,是吸血鬼。我不由得靠近了馬歇爾,很自然的將自己隱藏在他的身后。
“哦,這不是馬歇爾嗎?”那個男人緩步走近,他竟然穿著牧師的黑色衣衫,他,認(rèn)識馬歇爾?我疑惑的看著馬歇爾。
“是,托德大人,您這么快就來了。”
“呵呵,馬歇爾,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呢。”
“誒?”我頭腦發(fā)僵,楞在原地,他們在說什么,什么沒有讓他失望,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馬歇爾,你,在說什么啊,你怎么在叫他大人啊,他是誰!”我的聲音在顫抖,我害怕知道那個事實。
“哦,馬歇爾,這就是你要保護(hù)的女人?”他色瞇瞇的眼神看著我,卻讓我不由得顫抖起來。
“托德大人!您應(yīng)該遵守承諾。”
“嗯,當(dāng)然,當(dāng)然。不過,馬歇爾,令牌,你可是。”
“我不是已經(jīng)給了你嗎。”
“是啊,但是很遺憾,那個令牌是假的,而真的令牌。”他瞅瞅我,唇邊蕩起邪邪的笑容。
“什么?”馬歇爾有些微楞,瞬間將我緊緊護(hù)在他的身后。
“呵呵,放心,我不會動你的小寶貝的,只是令牌,你最好趕快幫我找到,否則,我不敢保證你的女人的安全哦。”他命令著馬歇爾,眼神卻犀利的瞪著我,我一陣瑟縮。
“托德大人!”馬歇爾的眼神也鋒利起來,“如果你敢動她,我不敢保證會將令牌交給你。”
“你!馬歇爾!你好自為之。”他欲轉(zhuǎn)身離開。
“站住!”我出聲阻止,此時,我終于明白了現(xiàn)在的狀況,我竟然成了馬歇爾的幫兇。
“哦,看來小女人有話要問我呢。”
“你,是不是要殺伯爵!”
“BINGGO回答正確!”
“那馬歇爾,他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呵呵,關(guān)系?這可難回答了,也許是同伴,也許是敵人,你說呢,馬歇爾?”他笑著看向馬歇爾,馬歇爾卻只是冷冷的瞪著他。
“馬歇爾?”我難以置信的看著馬歇爾,那個單純的大男孩,竟然會是這幫人的同伙,竟然要去殺伯爵。“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伯爵他對你如何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嗎,為什么還要做這種事!”我嘶聲尖叫著,沒有想到那樣的馬歇爾竟然會是敵人的同伴。
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哀傷的看著我,深深的,深深的,我忽略了他眼中的哀傷,這樣的他還配有什么哀傷!我揚手,狠狠的煽他一記耳光。“馬歇爾,我看錯了你!從今天起,你我恩斷義絕!”
我轉(zhuǎn)身,向來時的方向跑去,那里有伯爵,有我唯一的牽掛,那個如哥哥般心疼我的男子,如今他身處險境,我卻毫不知情,伯爵,你為何總是不肯告訴我實情!
“伯爵!”向著城堡的方向,我呼喚著,但愿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