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嗎?此刻,我正穿著熟悉的白衣站在熟悉的屋子里,而伯爵正坐在陽臺上悠閑的喝著他所謂的瓊漿玉液,而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傻傻的看著他。
“怎么了?為什么這么看著我?難道我這么迷人?”他搖晃著杯子里的紅色液體,有些戲謔的問我。
“誒?沒,沒什么,只是覺得,好像一場夢?!?/p>
“夢,嗎?是啊,我已經好久沒有做過夢了,做夢是什么樣的感覺呢?”他望著遙遠的地方,渾身散發出淡淡的憂傷。
眼前漸漸暗了下去,四周再次沉入黑暗中。
是夢嗎?此時,我站在樹的頂端,伯爵正站在我的身后,冷冷的風猛烈的吹來,眼前是一大片開闊的草原,綠油油的波浪一浪賽過一浪。
“冷嗎?”他柔柔的在我的耳邊低語著,像是怕我消失一般。
我輕輕搖搖頭,直視著遠方,在那里,有一個小小的黑點,而那個黑點就是布朗城堡,那里有我最熟悉的人,最熟悉的屋子,還有最熟悉的花香。
是夢嗎?我跪坐在伯爵的面前,他的嘴角還在不停的往下淌著血絲。
“傻瓜,為什么還要回來?”他淡淡的笑著,飄渺的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因為舍不得,舍不得啊!”我想要大聲的告訴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張開嘴告訴他,只能那么悲哀的看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我的面前,四周再次被黑暗吞沒。
“這樣真的可以嗎?”黑暗中,飄渺的聲音再次傳來。
“什么?”我奇怪的問,卻看不到半人影。
“這樣待在這里,真的可以嗎?”眼前,突然有亮光閃現,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那個人,竟然是伯爵。
看到他,眼淚突然流下,怎么也無法停止,“伯爵?這是,夢嗎?”
“是啊,是夢,是一個不該屬于你的夢,回去吧?!?/p>
“回去?我已經不再是我了,要回到哪里去?”
“回去吧,回去吧……”他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只是那么一直一直的重復著這句話,漸漸淡出我的視線,黑暗再次襲來。
‘能聽到我說話嗎?’
‘是夢嗎?如果是夢的話,這次我會看到什么呢?’
‘那你為什么不親自確認一下?’
‘確認?確認什么?如果是夢的話,我該如何?’
‘繼續走你該走的路,直到盡頭。來,睜開眼睛吧。’
像被催眠般,我聽話的睜開眼睛,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星空,一輪血紅色的月亮掛在天邊,耳邊,柔柔的風吹撫著,身旁,歐恩正坐在那里,望著天空的圓月,而我則躺在他的身邊。
“喲,女人,醒來了?!彼樕弦琅f掛著欠揍的笑容。
“這里是?”我從地上坐了起來,眼前一望無際的是黑綠色的草原。
“城堡的外面?!辈恢螘r,他手里多了一袋血漿,正愜意的吮吸著。
“城堡?”眼前,凌亂的畫面閃現,我嗜血的笑容,瘋狂的屠戮,一具具化為塵埃的僵尸,臉上溫熱的血液……我驚懼的蜷縮起身子,心臟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我瞪著大大的眼睛,無助的看著身旁的歐恩。
“呵呵,聽從我的命令吧,女人,我是你的主人?!?/p>
“不要!”我瘋狂的搖晃著頭,否認著自己身體已經承認的事實,他的眼神冷了下去,狠狠的看著我,臉上的笑容讓人覺得恐怖。
“女人,不要再違抗我的命令!”
“不要!”我閉上眼睛,轉頭,不愿理會他。
“女人!”他猛的掐住我的下巴,將我的頭硬生生的轉了過來,強迫我面對他,“看著我!”我瑟縮著緩緩睜開眼睛,他血紅色的眼睛在我的眼前無限放大。
“從我把你變成吸血鬼的那一天,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你永遠都將是我的奴仆,不只是你的生命,你的一切都只屬于我,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否則永遠不會改變!”他甩開我的下巴,冷冷看了看我,起身,面對著那輪血紅色的月亮,繼續吮吸著他手中的血漿。
我顫抖著,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第一次,我對他產生的恐懼,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恐懼,是從骨子里向外發出的恐懼。
“真是不錯的夜晚呢,不是嗎?”他淡淡的說,再回頭時,已變成了他平時的模樣,有一點點邪惡,卻那么的瘋狂。我看著他,木然的沒有任何表情。
“呵呵,女人,你已沉淪,你已成魔,當你解開桎梏,釋放心中毀滅的修羅的那一刻,吾已將你的靈魂支配,你已無法回頭。所以,沉淪吧!永遠的!”
“沉淪,嗎?”我絕望的看著他,心里那抗拒的聲音越來越小,在慢慢的消失。
“沒錯,沉淪,然后忘記自我,這樣,你才能活下去?!?/p>
“忘記自我?”聽著他催眠般的話語,我心底最后一絲理性被磨滅,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吶,月亮?!蔽抑钢改禽唸A月。
“嗯?”
“是紅色的?!?/p>
“沒錯,那是上帝對吸血鬼的懲罰,當人類變成吸血鬼的那一刻起,圣潔的白色便已經消失,留下的只是無盡的血色?!?/p>
“是嗎?!蔽已鐾铝粒竭厺u漸顯出淡淡的笑意,“漂亮的顏色?!?/p>
“呵呵,哈哈哈……”他開心的大笑起來,我微笑的看著他,我已沉淪。
“走吧,回家去?!?/p>
“家?那個城堡?”
“沒錯,皇家隱秘集團軍。難道你認為現在的你還有地方可去嗎?”
“是啊,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呢?!蔽移鹕恚癸L吹亂我滿頭的烏發,“但是,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p>
“嗯?”他有些好奇的看著我。
“呵呵,別擔心,我不會逃跑的,既然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我就不會逃避。只是,我需要去做一個告別?!?/p>
“哦?告別?真是有意思的說法呢,需要我一同前往嗎?”
“不必!”我斜睨他一眼,轉身,像離弦的箭般向著那座我牽掛的城堡飛奔而去,身后,傳來他淡淡的嘆息聲。
身旁的景物如飛般向后退去,夜風撩起我的長發在空中飛舞著,柔柔的,卻沒有一絲溫度,漸漸的,那座黑森森的城堡慢慢變大,聞到那熟悉的花香,我知道,我離它不遠了,我馬上就要回到它的懷抱中去了。遠處,天空已漸漸泛白,星空在漸漸裉去,天,就要亮了。
當我再次站在這座我熟悉的城堡時,我心情沉重,本該熟悉的地方此刻卻覺得是那么的陌生。院子里已經雜草叢生,只有一些頑強的花依舊那般努力的綻放著,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水池上搭建的高臺已經被燒得坍塌,剩下的渣滓在風中晃動著,發出陣陣嗚嗚的悲鳴。
順著石子路走進大廳,大廳里已經空蕩蕩的,桌子、椅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右拐,順著彎彎的路走過去,是我熟悉的屋子,屋子里還和當初我離開的時候一樣,只是滿滿的灰塵宣告著這個地方已經有許久沒有人動過了,我隨手推開陽臺的門,陽臺落滿了枯葉,隨著風打著旋兒,白色的桌子也已經不知去向。
還記得那時,伯爵就是坐在這里喝著他的生命之源,一邊還戲謔的調侃著我,只是,那樣的時光已經不會倒流。而如今,我也已經不再是那時的我,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魔,一個死后也將墜入地獄的惡魔,不知那時的伯爵會不會想到今天的事情呢?
拾階而上,左手邊第一間是伯爵的屋子,推開那扇厚重的門,迎面而來的是滿滿的陽光,窗簾已經被撕裂,隨著風呼啦啦的飄動著,那原本放著棺材的高臺,也已經塌陷,那名貴的棺材也已經變成了破木板零亂的散落在地上,就是在這里,我和伯爵渡過了他的最后一夜。
眼淚突然劃落,我伸手,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那么滴落在我攤開的手心里,透明的,純凈的,不帶一絲污垢,我微笑起來,原來,我還是保留著我人類的一面,那么此刻,站在這里的依舊是人類的我,而不是吸血鬼,我依舊可以為伯爵而流淚。
“伯爵。”我輕語,一陣風突然撫面而來,輕輕的,暖暖的,帶著低低的聲音,像在傾訴,我閉上眼睛,想要傾聽,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聽到。我俯身坐在伯爵曾經坐在的那個地方,閉上眼睛,緊緊的蜷縮起來,開始回憶,回憶這里的一切一切,直到他消失的那一刻。
對于我這個時間停止的人來說,這樣的時間真是短暫的可怕,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暗淡了起來,太陽已經西沉,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僵掉,反而什么感覺都沒有。呵呵,我苦笑,原來自己已經什么感覺都消失了嗎?那疼痛呢?為何依舊那樣的鮮活?
院子里的花香陣陣飄來,將這個充滿血腥的屋子滌蕩的香味裊裊,我從陽臺一躍而下,院子里那淡綠色的馬鞭草吸引了我,它就開在院子的正中央,而且是那么的鮮艷,那么的醒目,當初,為何我會不知道這種東西呢?為何還要眼睜睜的看著伯爵將我泡的那杯馬鞭草喝掉而不阻止呢?如果阻止的話,結局會不會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我緩步走了過去,清香的味道依舊,和伯爵身上的味道一樣,淡淡的青草味兒,熟悉的味道,我小心的挖出一株,和著土裝進自己的衣兜。回身,看著這個曾經充滿歡樂的地方,而如今卻這樣死氣沉沉,我隨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將它點燃,再深深的看了它一眼,終于將手中的木棒扔了出去。
就如火燒燎原般,風借助著火勢很快燃燒起來,越燒越大,漸漸將整個城堡吞沒,火舌直沖上天,瘋狂的火紅色的映照著整個天空,仿佛連天空也要燒掉般。我站在城門前,看著被我燒掉的城堡露出淡淡的笑意,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掉吧,永遠的消失!然后沉睡吧!直到有一天,也許我也將沉睡在這片土地上。
在城門前,我用三塊最堅硬的石塊立了三個碑,是伯爵、修和艾麗斯的,唯獨沒有馬歇爾,他還沒有資格讓我為他立碑,更沒有資格讓我來緬懷他,從他背叛伯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與我成為敵人,就算那時我殺了他,我依舊不會感到痛苦和自責。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風卷著火星四散飄落,星星點點,焦了花草,焦了樹木,焦了我的發,我攏過我的長發,輕輕撫摸著,長長的、烏黑的發,但如今已經沒有資格擁有它,我將它一絲絲、一縷縷的剪下,任它隨風飄落,從今天起,我將重生,成為惡魔。轉身,身后火焰依舊瘋狂,而我也將瘋狂。
“呵呵,還在想你不會回來了呢。”皇家隱秘集團軍的鐵門前,歐恩正悠閑的坐在圍欄邊,一邊喝著血漿,一邊笑著看著我。
我斜睨他一眼,腳步放緩,側身停在他的面前,“那么,接下來?!?/p>
“呵呵,當然是成為集團軍的一員。”
“是嗎,急訓呢?”
“不著急,先帶你去見我偉大的女主人。”他紅色的斗篷一閃,便已離我有一段距離,我邁開腳步,跟在他的身后。“女人,名字是?”
“莉達?!?/p>
“嗯,不錯的名字?!彼蟛搅餍堑南蚰亲潜ぷ呷?,我跟在他身后,遠望過去,這是我第一次這么悠閑的審視它。
說它是城堡,其實也不算是,它只是一棟三層樓的房屋,只是它是大得離譜,從左往右,有三個足球場那么大,屋頂上還停有軍用飛機,有兩三架。大門處,有一排柱子支撐著上面突出的重量,一排排直至樓頂,每一根柱子上都有一條條凹進去的溝槽,每一層柱子上都支撐著一個石制雕像,有天使,有惡魔,也有說不出名的怪物。兩旁是高大的玻璃窗,有的窗子映射出暖暖的燈光,還隱約有人影晃動。
寬大的院子里停放著幾輛軍用吉普車,還有兩輛搭載射擊炮的裝甲車,不時的還有幾隊人在院子里穿梭著,相當嚴謹的樣子,每隊經過我的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的心愈加的冰冷下去,直至冰洞的最底層,然后冰塊將它一層層包裹起來,將它鎖進一個牢固的冰城堡,永遠也無法打開。
我跟在歐恩的身后,不遠不近,但依舊能從他身上聞到令人討厭的甜腥味,突然,他腳步放緩了下來,我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的背影。
“喂,女人,你的心,丟掉了嗎?”
“誒?”我一楞,隨即微笑起來,“已經,丟掉了!”
“呵呵……”
大門在眼前開啟,耀眼的燈光從門內射了出來,從我踏進那個門檻開始,我即丟掉了自我,成為了一個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