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恩大人,莉達小姐,歡迎回來。”門外,英格蘭姆正微微躬身站在那里,臉上掛著討厭的笑容,歐恩點點頭消失在門口,我提步準備進門,“啊,莉達小姐,這些日子來我聽到一個有趣的傳聞。”我挑挑眉,等著他的下文,“不知是不是傳言,聽說莉達小姐自從七月中旬那次任務以來,那些見過您執行任務的人給您取了一個可怕的綽號。”
“哦?綽號?”我好奇,沒想到自己還有不知道的事情。
“是,好像是‘地獄惡魔’。”他微笑的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變臉,“莉達小姐,執行任務狠、準、絕是沒錯,但是您要小心哦,不要迷失了自己。”說罷,他轉身上了二樓,只留我一個人傻站在那里。
‘迷失自己嗎?’哼!那又如何,從我變成吸血鬼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迷失了自己,現在才說,已經太遲了。轉身,回到屋中。
這些日子來,我不是沒有發現,自己變得有些不認識自己,總覺得自己以前似乎并沒有現在這么的可怕,可怕到連僵尸見到我瑟瑟發抖,我依舊記得那些僵尸在臨死前眼中所映出自己的模樣,冰冷的容顏上掛著深紅色的血漬,身后是熊熊燃燒的烈焰,起手揮舞中,一條生命就這么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我卻從未曾停止自己的步伐,依舊緩緩向前。
那夜,從不做夢的自己做了一個那么真實的夢,夢見自己是那個瀕死的僵尸,恐懼的看著不斷逼近的自己,滿臉的血水,冰冷而沒有表情的容顏,身后燃著深紅色的火焰,腳下踏著被血染紅的道路,道路兩旁是堆及如山的死尸,而我卻目不斜視,眼中只有“殺”這個字,揮舞著冰冷的匕首和銀線將一條條生命送入地獄深處。我從夢中驚醒,但那幅畫面已經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那時的自己真的像“地獄惡魔”。
轉眼已到八月底,天氣也漸漸變得涼爽起來,夜也逐漸變得清涼起來,我躺在樹上,仰頭望著天上的繁星,一顆顆清晰可見,我伸手想要摘下那些閃閃發亮的小石頭,卻發現,原來它離我是那么遙遠。
“哦?沒發現你還這么純真?”訕笑聲傳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這么無聊,我沒有理他,繼續躺在那里,“哦?呵呵。”他飄身坐在我的身邊,側身看著我,“在想什么?”
“什么時候你變得這么啰嗦了?”我有些無奈,在我的記憶中,他一直是個冷峻無情的家伙,雖然臉上掛著夸張的笑容,但他卻始終沒有相信過任何人,不知那時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而把這樣的我變成了他的奴仆。
“是嗎?呵呵。”他笑笑,沉默下來,微風襲來,他的發輕撫過我的臉龐,癢癢的,“吶,女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不會想我?”我的心狠狠的一揪,這句話是那么的熟悉,我疑惑的望向他,不明白好好的他突然會說這樣的話,“嘛,也許到那時你會更加高興吧,畢竟我一消失你就不再是我的奴仆而一個自由的人了。”
“啪!”我揚手狠狠抽了他一耳光,蒼白的左臉上清晰的印著我的五指印。
“為什么要這么說!為什么!這樣的話你應該已經對我說過一次,而且我也應該警告過你,所以,我不希望再聽見第三次!”我冷冷的看著他,平常總是掛著夸張笑容的他難得的有些哀傷,只是不多久,那笑容再次回到了臉上,只是那笑容是悲哀的。
“女人,知道嗎,戰爭,就要到來了。”說罷,他起身,消失在黑暗中,淡淡的甜腥味漸漸化去。我坐在樹上,突然覺得這一刻充滿了離別的味道。
清晨,我剛從睡夢中清醒,英格蘭姆的聲音便適時的在門外響起。
“莉達小姐,您起來了嗎?”
“嗯,有什么事。”
“請您盡快到議室廳,菲碧殿下要去皇家集團軍總部參加圓桌會議,需要您和歐恩大人同去。”
“我知道了,馬上到。”我迅速起身,清洗完畢直奔議室廳。
議室廳里,歐恩已經在那里,只是眼睛依舊半睜半閉,似乎還未完全從睡夢中清醒,菲碧今天穿著深綠色的將軍裝,左手邊掛著她的佩劍,從右肩至左肋下持著淡黃色的佩帶,腳下穿著黑色軍靴,眼鏡掛在她的鼻梁上,將她藍色的眼睛隱藏在鏡片后。
“菲碧殿下,人已到齊,咱們出發吧。”
“嗯。”她揮揮手,英格蘭姆側身讓出,菲碧跨步從桌后走出,走過我身邊時,我明顯能感覺到她冰冷的目光,我只是安靜的跟在歐恩的身后,未出一言。
迷彩色的軍用吉普平穩的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英格蘭姆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位,歐恩和菲碧坐在后排,各自望著車窗外的景物,誰都沒有說話,車內詭異的寂靜,看來主仆二人的結似乎還在繼續,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開的。車子依舊平穩的向著市中心駛去,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兩邊的商販也漸漸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市中心有一個巨大的雕像噴水池,此時水正斷斷續續的按著它獨自的節奏噴射著,許多人都坐在噴泉外的石圈上,說笑著,談論著,還有一個小孩子在向一對男女推銷著鮮艷的花朵,繞過噴水池,車子一路向北,不多時出了市面,向著深處駛去,寬闊而安靜的道路,兩旁是郁郁蔥蔥的樹林,有一種回隱秘軍團指揮所的感覺,近午時分,我終于看見了那座高大的樓層。
車子駛近黑色的鐵門時,才發現這扇鐵門竟是高大的離譜,鐵門加上圍墻,說它是牢獄也不為過,鐵門緩緩開啟,只留了一條僅供車子通過的道路,駛進院內才發現,這院子大的可怕,到處都是操練中的軍隊,還有坦克、裝甲車,還有許多我不認識的武器機械,軍人們整齊的在院中進行著日常訓練,車子駛過,揚起陣陣灰塵,卻絲毫不能影響到他們。看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是那么的震驚,這就是皇家集團軍的總部?
院子最北方,是那座高大的樓層,普通的沒有任何特點,只是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獨特而冰冷的氣息才讓人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墻壁,里面應該混有金屬,真是是固若金湯般的存在。從正門走進,里面人們穿梭往來,清一色的深綠色軍裝,各司其職,沒有半點松懈。
“從現在開始我一個人上去,你們去后院等待。”菲碧交待完,便順著墻角的樓梯往樓上走去。
“歐恩大人,莉達小姐,咱們去后院吧,那里有專供隨從休息的亭子。”英格蘭姆熟門熟路的帶著我們從正門正對的后門出去。
走出去才發現,這里是一個很大的花園,花園正也有一個噴泉,不過是小型的,四周有走廊,每一段走廊都連著一個亭子,如此有五六個之多。滿園的花朵爭奇斗艷,紛芳的香味彌漫于整個院子中,院子里有不少人坐在亭子里,一路走來,引起不少人的注目,也引起了不少的閑言碎語。
“喂!快看啊,那個穿著紅色斗篷的不就是菲碧豢養的吸血鬼嗎?”
“啊!真的啊,真的是他。可是他身后的那個美女是誰啊,長得還挺標致的嘛。”
“別想對她動念頭啊,最近不是有個被傳得很瘋的狂言嗎?”
“啊,就是那個‘地獄惡魔’。”
“嗯,就是那個女人啊,她也是吸血鬼。”
“騙人的吧,那么漂亮的女人。”
如此這般的無聊話語傳來,我的心里非常的酸楚,不知為何,對人類更加討厭起來,似乎從前我就十分討厭似的,不由得臉上愈加寒冷起來。瞅瞅歐恩,他臉上依舊掛著夸張的笑容,似乎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但我卻能知道,那是他最完美的偽裝,存世于千年,這樣的討論于他而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他心痛,卻堅強的不去理會,仿若別人說的和他沒有半點關系般,其實他是在乎的,只不過表達方式不一樣罷。雖然臉上掛著夸張的笑容,但他周身的低氣壓卻已經讓那些討論的家伙們顫抖不矣。
“喂!胡說什么呢!他們也是我們集團軍的一員,也在做和大家同樣的工作,雖然存在的方式不一樣,但我們大家是伙伴,所以收起你們這種鄙視的行為,否則,不僅侮辱了別人,更侮辱了自己。”一個慵懶卻又清脆的男聲傳來,我扭頭望去,在亭子的一角,有一個人正躺在亭子的石桌上。
壓在臉上的牛仔帽已被他取下,臉很白皙,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左眼上罩著一黑色眼罩,右眼是純凈的藍色眼珠,右臉上有一條淺淺的傷疤,有些微扁的鼻子,厚厚的嘴唇,正刁著一根青草,上身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襯衣,下身一條洗得發白的同色系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破舊的皮靴。他跳下石桌,站在亭子里看向不遠處的亭子里正討論得熱門的家伙,瘦高瘦高的個子在陽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喂,噓,別說了,是第十軍團的隊長赫爾曼,別惹他。”聲音頓時停止了下來,許多人都敢怒而不敢言的別開臉,看來這個男人不是普通人,畢竟軍隊里都靠實力說話的。
“這才對啊。”說著,他從亭子里緩步而出,向著我們走了過來,笑得宛如純真的孩童般,“喲,好啊,我是皇家集團軍第十軍團的隊長赫爾曼,請多關照。”說著,友好的向著歐恩伸出手,歐恩淡淡的掃了一眼,便轉身走進了旁邊空著的亭子里,“呃,哈哈。”他撓撓頭,笑得像個白癡,我正欲轉身離開,他忽然走近我的身邊,一張臉在我的面前無限放大。
“嗯?你就是傳聞中的‘地獄惡魔’啊。”他盯著我,從上到下仔細的看了個夠,我就那么站著,冷冷的看著他,任憑他參觀,許久,他才又說:“和我們也沒有什么不同嘛,哈哈……”我皺皺眉,看著他的白癡樣不知怎的,心中一陣輕松。
“喂,女人!”歐恩有些不悅的叫著我,側目,不知何時,他的臉已經陰沉下來,我挑挑眉,從那個白癡赫爾曼的身旁掠過,走進亭子里,赫爾曼有些傻傻的看著已經消失在他面前的人,許久,回過神來的他只是嘿嘿一笑,走回他自己的亭子里,英格蘭姆看著這有趣的一幕,討厭的微笑面具后有一絲‘原來如此’的神情閃過,他看向我時,我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上頭頂,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英格蘭姆緊跟著走進亭子,站立于歐恩的身旁,一副隨時聽令的模樣,似乎此時他又成了歐恩的侍從般。歐恩翹著二郎腿,背靠亭柱,昏昏欲睡,我無聊的看著院子中的花,沒有了人們的低聲議論聲,整個院子突然安靜下來,我瞅瞅其它幾個亭子中的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我輕嘆一聲,將視線調回院中的花朵上,畢竟那些人的睡姿都不怎么能進得了人眼。
一只蝴蝶翩然從一朵花芯中騰空而起,微風輕撫,蝴蝶隨風而舞,越飛越高,漸漸只剩一個黑點,這個黑點從圍墻上方躍出,消失在我的面前,心里忽然羨慕起蝴蝶來,自由自在,不知心會不會也是自由的呢。不知何時,一抹淡笑輕掛在臉頰上。
“喂,女人,有沒有人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呢?”我皺皺眉,冷冷的看著突然出現在亭子外的赫爾曼。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什么是禮貌。”我冷冷的說著,不帶一絲溫度。
“哈哈,別介意那些無聊的東西,不過,我讓你受驚嚇是我的不對。”他傻笑著,更加像個白癡。
“吶,赫爾曼,有沒有人告訴你笑得很像白癡。”
“呃,呵呵,是嗎?原來如此啊。”他繼續傻笑,倒是身邊傳來幾聲壓抑的笑聲,“喂,不許笑話我了。”他朝旁邊喊了過去,瞪著眼睛,像一只斗架的公雞。
“啊,這樣像斗架的公雞。”我繼續嘲笑著他,但聲音卻平淡的不帶一絲感情。
“唉,別再挖苦我了好不?美麗的莉達小姐。”他右手放于胸前,左手垂直于身側,對我深深一鞠躬,宛如一個紳士般,身后的笑聲反而更大了。
“赫爾曼,美女好像對你不感興趣啊。”不知是誰,最開始說出了這句話,然后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都開起了他的玩笑,而他不但不惱,反而笑得更加開心,看著他耍寶的模樣我淡淡一笑。
“啊,你又笑了,能取得美麗的小姐一笑,是我的榮幸。”
“很吵啊!”歐恩突然開口,周圍的氣壓頓時下降,我一楞,看向歐恩,他卻依舊閉著眼,院子里頓時再次安靜下來。
“啊,抱歉,抱歉。”他慢慢向后退去,卻不忘用口形告訴我:“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說罷,轉身離開,身后一根長長的金色長辮劃出一道金色的線。
“你,喜歡他?”歐恩突然睜開眼睛,冷冷的問著我。
“誒?”我詫異,不知他這句話從何而來。
“那個白癡,你喜歡他?”
“不,沒有。”
“是嗎?那樣最好。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這點你最好記清楚。”
“是,主人。”我恢復冷冷的聲調回應著。
側目,赫爾曼已經再次回到亭子里,躺在石桌上,用牛仔帽蓋住臉繼續入夢,而我卻依舊望著院中的花百無聊賴,只是突然覺得氣溫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