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冷靜,你想想,之前湘兒是要去和親給蒙古的大汗的,如今嫁給木然,好歹還是咱們中土的人物呀。”水溶勸我道。
“是啊,環兒,你要想開了,如今圣旨已經發出去了,不能更改了。”天一遞給我一杯茶,又說道:“我和水溶之所以回來這么晚,就是奉命去勸說湘兒的。我們在湘兒的宮門口徘徊了將近兩盞茶的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跟湘兒說,后來只好硬下心腸對她直說了,誰知湘兒冷靜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沒有絲毫的反應,只是淡淡的應了聲‘隨便’,你說湘兒這是怎么了?”
“壞了,湘兒不會是要尋死吧?她可別想不開了。”水溶突然說道。
“不會,放心,她絕不會去尋死。”我有氣無力,但很篤定的說道。
水溶見我說的篤定,也就說道:“你們之間比較熟悉,對方的心思或許能揣摩清楚。”
我喘了一口氣,說道:“之前皇上讓湘兒去和親,湘兒不愿意。皇上就說如果湘兒一意孤行,不以天下蒼生為念,他就不會讓我有好日子過,還會找個借口查抄了我全家。為了讓我能平平安安的,保住我賴以生存的家族,湘兒才同意去和親的。這回皇上又命她嫁給木然,都是同一個道理,反正她都是作為一個工具的,只要能讓我平平安安的,她不論是嫁給木然,還是嫁給蒙古的大汗,都一樣。”
“對了,湘兒還讓我轉告你‘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還有,她說她出嫁那天希望能看到你。”天一對我說道。
水溶聽了,詫異的問道:“她嫁給別人,還讓環兒去?她想干什么?這是什么意思?”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站起來,說道:“我一定會去的。湘兒這個要求,有兩方面的意思。一是那天她結婚,新娘子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這也可能是我們今生最后一次見面了,她希望我能永遠記住她最美麗的瞬間,二是她希望我沒有被這個消息打垮了身體,到時看見我健健康康的,她才能放心的走。所以我一定會去的。”
天一聽了我的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環兒,我羨慕你。你與湘兒彼此心意相通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是啊,不知道我們將來能不能也有這樣的福氣呢。”水溶無限向往的說道。
“好了,別再瞎想了,以后的事情還沒有告訴環兒呢。”天一打斷水溶的幻想,說道。
“是啊,之后的事更難說呢。湘兒嫁給了木然,就沒有公主可以去和親了,沒辦法,皇上就只好從王公大臣的女兒中挑選年齡適合,才德俱優的,認作自己的干女兒,嫁給蒙古可汗。皇上選中了你們賈家的三小姐探春……”
水溶剛說了一半,我就吃驚的打斷道:“我三姐姐?讓我三姐姐去和親?我只有這一個親姐姐呀,為什么,為什么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她可是我母親的心頭肉,嫁到那么遠的地方,這輩子恐怕都見不了面了。”
“沒辦法更改了,這道圣旨是和湘兒下嫁木然同時發下的。你沒見太妃沒在王府嗎,那是去你們家宣旨了,如今這個時候,只怕你們全家這給這位郡主娘娘行禮呢。”天一對我說道。
我聽了,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覺得腿發軟,站立不住就坐在了地上。水溶和天一連忙來攙我,我只是嘟噥著“不會的,三姐姐,我要回家。”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門口,就叫上孫才一道回家,水溶和天一不放心我,只好駕了車把我送回去。坐在車上,隨著車子的搖擺,我慢慢的明白過來,腿也不軟了。等到了府門口,我跳下車對水溶和天一說道:“放心,我已經想開了。”就頭也不回的進了府里。
榮慶堂里,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探春封為郡主,馬上就要去和親了,故而全都到齊了。
“給老太太請安。”我進屋后先跪在老祖宗面前。
“環小子,你跑哪兒去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還瞎跑什么,快去看看你三姐姐。”老太太哭的眼睛都紅了,捶著我說道。
眾位姊妹們也對我七嘴八舌的說,我根本聽不清她們到底說的什么,到底還是黛玉止住了她們,單獨對我說道:“自從圣旨下來之后,三妹妹就不哭又不笑的,悶悶地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憑誰叫門都不搭理,你是她親弟弟,也是她最在意的,你去試試,可勸著點兒,千萬別有什么想不開的。”
“就是,這可是大事,皇上的恩典,若是郡主娘娘有什么損失,咱們府里可是賠不起的。”寶玉突然很沒心沒肺的說道。
聽了寶玉這樣說,我強壓不住心里的怒火,眼睛里早噴出去了。姊妹們明知寶玉這話說得太砸鍋了,卻礙于王夫人和老太太的面子不好說什么,故而都不言語。氣的老太太捶著床,哭著訓道:“我是哪輩子里造的孽啊,竟報應在了后輩人身上。寶玉我的心肝兒啊,你什么時候才能懂點兒事兒,長大了挑起這一大家子的生計呀。”
我見老太太有些氣糊涂了,就不管她這么牽三扯四的哭,忙問道:“這件事兒,我們姨娘可知道?”
“嘿,真是忙亂了,竟忘了趙姨娘了,怎么說也是親娘啊,環兒快去叫你姨娘來勸勸你三姐姐。”王夫人見我提起姨娘,也就想了起來,忙對我說道。
我聽了,忙問道:“姨娘這些天總呆在屋子里,連我都沒見過她,有沒有人去告訴她?”
“現在全府里的老婆丫鬟小子都知道了,你姨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必定能聽到些風聲。”大太太邢夫人對我說道。
“壞了,姨娘可別受不了打擊。”我一邊說著,一邊拔腳就往姨娘住的小院子里跑。
跑到了院子里,我看到姨娘就趴在院門口的地上,臉色蒼白,身旁有一大灘血跡。
“姨娘!”我大叫一聲,就奔了過去。忙扶起姨娘,探得還有鼻息,就把她橫抱起來,送到了屋子里,又連忙叫人來,去通知老爺太太,去請醫生。
偏偏孫才沒有跟著我,這個院子又偏僻,都沒有一個往來的人,我只得安置好姨娘,又跑出去叫人。少時,老爺和王夫人都過來了,連老太太也派了鴛鴦來看看,黛玉等姊妹們也都來了,滿滿的一屋子人,我嚇傻了,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望著昏迷的姨娘一直哭。
黛玉突然拉住我說道:“環兒,別只顧著哭,快去叫小廝請慕太醫來。你也別閑著,去掐姨娘的人中啊,不能總讓她這么昏著。”
聽了黛玉的指示,我倒是明白了,忙摘下脖子里一直掛著的那塊黛玉當年給我的玉吩咐孫才道:“快去太醫院,把這塊玉給慕太醫,請他快來。”
孫才接了跑出去,我就去掐人中,可是掐了許久都不見姨娘清醒過來,老爺坐在上面突然說道:“環兒,不必興師動眾了,生死有命,豈是人力可得勉強?”
“就是,老爺說的不錯。真是沒福氣,皇上這點子恩典就折了小命兒。”王夫人坐在老爺身邊,出言譏諷道。
我雖然憋了滿肚子的氣,卻因為老爺在而不敢出言頂撞,只是忙忙碌碌的做著一些似乎很有益的事,希望姨娘能醒過來。
“回老爺,太太,三爺,慕太醫沒敢耽擱,立時就來了。”孫才突然進門來對我們說道,身后緊跟著氣喘吁吁的慕太醫,一進門,先把目光從黛玉和我的身上掃過。看見我們兩個沒事,他才說道:“下官不敢耽誤,就匆忙趕過來,不知病人在哪里?”
我忙上前拉著慕太醫的袖子,跪下求道:“慕先生,您是華佗再世,求您救救我母親。”慕太醫忙攙起我,說道:“少爺放心,下官自然盡力,請暫免哭泣,待下官診脈。”
慕太醫診了一下,又取出一支銀針,對我說道:“少爺若是想讓太太醒過來倒也不是難事,這一針下去就可以了。”
“你是哪兒來的野醫生,什么太太,我才是太太。”王夫人見慕太醫稱呼姨娘為太太,很是惱火,就厲聲呵斥道。
“先生,我母親只是個姨太太。”我忙給他解釋道。
“哦,那是晚生造次了,老大人莫怪。只是這一針下去,姨太太雖清醒了,但最多不過一個時辰就仙逝了,你心里要有個底啊。”
“救救我姨娘不行嗎?我要我姨娘活著……”我哭著向慕太醫說道。
“少爺見諒,非是下官不盡力,實在是令堂已經油盡燈枯了。令堂的身體平日里本來就虛弱,日常勞累再加上長時間心緒不得舒展,今日想是遇到什么悲痛之事,才總的一并爆發。”慕太醫說道。
老爺猛的站起來,放下手中的茶,說道:“太醫不必擔心,盡管下針就是了,我吩咐下去預備后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