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言公司是M市的傳奇,僅僅兩年的時間,它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成長為與安氏、莫氏齊名的跨國公司,改寫了M市幾十年的政治經濟格局。
它主要從事電子和信息服務行業,而莫氏是房地產業的龍頭老大,安氏幾乎壟斷了娛樂、旅游行業。
雖然,明面上三家企業呈鼎足之勢,可是行內人都知道,M市已快是兩分天下。眾所周知,一個成功的企業必須有一位精明強勢的領導者,訊言的程總和莫氏的莫總都未滿三十歲,而這兩人在財政界的影響卻已超過其父輩。相較之下,安氏的主要決策人安佑霖已過半百,下一輩中還未有足以挑起重責的繼承人出現,整個集團呈現出青黃不接的窘勢,家族內部矛盾卻層出不窮。
從咖啡店回來后,程少言一直不能靜下心來。他終于再次見到了一年前在維也納見過的女子,盡管是驚鴻一瞥,卻深刻印在他內心的女子。
如同今天一樣,她在臺上專著地演奏鋼琴,而他是臺下的一名觀眾,從不相信愛情的自己在鋼琴聲響起的那一刻,輕輕抬頭,只是一眼,便丟失了自己的心。從此自己有了思念,那時他并不知曉他的愛情來了,但就在剛才,那首熟悉的旋律響起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或許這就是命運。
沒有人知道,Yesterday—Once—More對程之言來說意味著什么,那是他生命的起點,亦是他一生的承諾。
“程總。”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程少言恢復了他一貫的冷漠。
“程總,這是莫氏剛送過來的合約,請您過目。”
“真真,今天下午還有什么安排?”程少言低頭審視著合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您和安董約好了打高爾夫球。”
“安佑霖?”程少言抬起頭,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葉真真低下頭,內心卻是思緒萬千。
四年前自己追著他去了美國,努力地充實自己,使自己跟得上他的腳步,好不容易成為了他的秘書,離他更近了,可是他的眼光卻從未在她身上多停一秒。
自己從不敢向他表白,因為怕一旦說了,就再也不能在他身邊默默地看著他。
或許他也是知道的吧,他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會在自己暗戀了他十多年之后,一點察覺也沒有呢?她不說,他就裝不知道,就這么曖昧著。
有時候,葉真真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他是否還會這樣讓它曖昧下去。每當這時,她就感到絕望。
可是,她的愛情是那么的卑微,自愛情的伊始,她便把自己擺到最卑微的位置。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
只要這么看著他就好,那么即使被他利用,也是幸福的。
高爾夫球場。
睿智寡情是安佑霖對程少言的第一印象,看著他,安佑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這個人是同類更是天敵,尤其在這個只有永恒利益的商場上。
一個漂亮的弧線滑過空中,球滾進了洞中。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著程總,我不服老也不行了。”安佑霖扔下球桿,接過秘書遞過的毛巾拭汗。
“哪里,安董寶刀未老啊。”程少言也放下球桿,走到休息區。
“聽說訊言要和莫氏合作,接下政府今年最大的項目。”
“安董的消息很靈通啊,我來之前才剛簽了合約。”程少言面不改色,心里卻是波濤洶涌。
“看來M市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安氏以后難分一杯羹了。”語氣中似有不甘,也有落寞。
“聽說,安小姐回國了,想必安董以后會輕松不少。”程少言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題。
“她,只在國內讀了經管,連碩士學位都沒有,更沒去美國進修過,整天……”話音戛然而止,安佑霖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畢竟家丑不可外揚,打了個哈哈,便將話題一帶而過。
“老狐貍。”在心里暗罵一聲,面上卻不帶一絲顏色。“安董謙虛了,有道是將門虎子,有安董的栽培,想必安小姐也會巾幗不讓須眉。”
“希望借程總吉言。”
M市的夜晚依舊那么繁華,但在那喧鬧中,我卻總感到空虛。幼時,曾讀過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與我無關。”那時不解其意,如今識盡其滋味,卻希望自己從不曾明白。
“夢縈。”
“真真。”
四年不曾見面,那友誼卻經過了時間與距離的考驗,愈加深厚。
“什么時候回國的?”
“剛回來,你呢?”
“兩年前就回來了。”
“他也回來了?”雖是疑問的句子,卻透著肯定的味道。
“你知道的。”葉真真猛喝了一口白蘭地。
“還沒說。”
“說什么?告訴他,我暗戀了他十幾年了,我為了他去了美國,為了他放棄了自己的理想?然后呢?”又是一大口白蘭地,“夢縈,你以為我不說他就不知道嗎?呵呵!”
“真真,別喝了。”我抓住了酒杯。
“夢縈,我告訴你,他什么都不說,其實他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他知道的。”葉真真搶過了酒杯,繼續猛灌自己。
“何苦呢?真真,他有什么好的?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的愛,他在利用你,你明白嗎?愛情里面容不得一絲的利用,放棄吧。”
“放棄?說得簡單。”葉真真苦笑一聲,搖搖頭,“不說我了,你這幾年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為了這四年,我把自己賣了。”我也猛灌了一口白蘭地,辛辣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說得這么難聽,你爸難道真會害你。”
“其實,其實我只是出賣了我的婚姻。”再說,即使是自己的親身父親又怎樣?利益才是真理,我在心底冷笑,不是我冷漠,而是這個世界,太瘋狂!
“夢縈?”葉真真愣住了。
“沒事,不就是結婚嗎?像我們這樣的人的婚姻本來就是為了家族利益,即使我不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也是一樣的。”我又喝了一口酒。
“如果,你遇到了你愛的人呢?”葉真真小心翼翼地問。
“真真,能愛也是一種幸福。可是,真真,看你這樣痛苦,我真的怕了。再說,這世界上有幾對夫妻是真心相愛的?能遇上一個自己愛的,又愛自己的人太難了。”
“所以說,單相思最苦,就像我這樣。來,干杯。”
“干杯。”
兩個女子在酒吧里拼起酒來。
對面桌上,一個男子靜靜地坐著,不時地看過來,若有所思。只是沉浸在憂傷氣氛中的兩人并沒有覺察那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