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應下婚事后,耳根雖然清靜了,但是心中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的難受,有好多的委屈不知道向誰傾訴,想流淚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臉上早已經綴滿苦澀的眼淚。
王夫人派來了兩個丫鬟伺候云汐,出嫁的日子就在明天。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云汐支起手肘托著香腮入神地看著房間的一個角落。
“你們倆個先出去,我留下陪云汐姑娘。”李媒婆笑臉盈盈的往云汐身旁湊了湊,只要順利過了今夜,自己肯定會賺個大紅包,所以寧可不睡覺也得看著沈云汐。
“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反悔,你也出去吧。”云汐淡淡的說道,眼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墻角。
李媒婆抿著唇腦袋里斗爭了片刻,也轉身出了門,不過人沒有離開門口,而是將耳朵附在門縫處細細地聽著里面的動靜。
云汐眼光流轉,環伺著自己住了十年的房間,目光最終停留在床上。
裙,裳,帔,樣樣都是上好的絲鍛,一件件攤開在床上,燭火下,清光流動,一看就合身熨帖。
云汐緩緩地起身來到床前,順手隨意拾起一件,捻在手中,絲絲軟軟的感覺卻硌棱著心別樣的酸疼,“早知這樣,還不如十年前死掉算了。”
那年云汐十歲,突然高燒不退,母親準備好了壽衣,陪在她的身邊嚶嚶泣淚。病得糊里糊涂的云汐只覺得渾身火燒一樣的難受,額頭不知是汗水還是娘親的眼淚,一直不斷流下,浸濕了頭發。
“你是誰?”云汐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男子,有著她從未見過的英俊的臉龐和冰冷的目光,她在心中疑問著。
“我是死神倚天,我來取你的命了。”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在云汐耳邊響起。
“好。”云汐動了動干裂的唇,和這個死神交流似乎不需要語言,他能聽到自己心里的話。
倚天本來毫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訝然,眼中也多了些柔情。
“你不怕我嗎?”
“我不怕,帶我走吧。”云汐不想再因為自己的身體拖累娘親了。
“我不會讓你這么容易死的,我想要你什么時候死,你才能死。”倚天話畢,刺破自己的手指,一顆透明的血滴在了云汐的唇瓣上。
那滴血好涼,好舒服,云汐閉起眼睛,享受著這涼意向全身蔓延,當她再睜開眼時,不知為什么有股莫名的憂傷在心口洶涌著,倚天不見了蹤影,淚眼朦朧中是娘親驚喜又疲憊的臉。
可能是因為那滴血的緣故云汐的病好了,但是身體卻很弱,也可能因為那滴血的緣故,云汐一個人的時候竟然能看到倚天,他經常站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里,看著云汐讀書,作畫,繡花,他有時也離開一段時間,應該是去勾別人的命了吧。
倚天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云汐放心的和他講著自己的心事,不必擔心他會說出去。
“你喜歡上我了吧。”云汐這樣問倚天的時候,會看到他忘掉死神身份時露出靦腆的表情,年幼的云汐覺得這時的倚天很可愛。
“那你呢?”只有云汐這么問倚天的時候,他才會說話。
云汐調皮的搖搖頭。隨著一天天的長大,云汐不再問這樣的問題了,她知道他是死神,自己是凡人,愛情是不可能發生在他們之間的。
翌日清晨,兩個丫鬟分別端著梳妝盒和銀盆跟著李媒婆進到了沈云汐的房間。
軟巾浸入銀盆,柔柔地替云汐拭去寒門小戶的氣息,珠圍翠繞,絕代佳人。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李媒婆和丫鬟們嘖嘖的稱贊著,羨慕著。
云汐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艷麗奪目,粉黛略施,顧盼生姿。她來到正房拜別父母,看到繼父依然昏迷,云汐的心情又沉重了許多。
劉少錦一如既往的鄙夷她,清高的書生是有權利鄙夷攀附權貴的姐姐,何況云汐并不是他的親姐姐。
劉氏假意惺惺地抹著干涸的眼角,袖底卻掩飾不住狡猾的微笑。
婚禮繁瑣而做作,云汐像受人擺布的偶人一樣,下跪磕頭,奉茶行禮,直至送入洞房。
云汐坐在喜榻上,從蓋頭下面看到自己身側各有一雙腳,與劉氏說的一樣,洞房里有兩個丫鬟正寸步不離的看著她。
“砰!”門被人用力撞開了,王老爺搖搖晃晃地走進新房,看來是喝了不少,他紅通著一張臉,笑容所到之處皺紋更加的明顯。
王朝晟醉醺醺的來到床前伸手掀了云汐的蓋頭,對著蓋頭下那張花容月貌的臉,打了個酒嗝,一雙色瞇瞇的眼睛再也無法從云汐精致俏麗的小臉上移開。
“夫人!”王朝晟吐著酒氣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不要過來!”云汐被他的模樣嚇壞了,胃中一陣翻騰,猛地推開他,沖向門口。
王朝晟嘴角一撇,伸手拽住云汐的手臂用力一帶,將她狠狠地摔在床上,然后根本不理會云汐的感受殘忍的扯掉她身上火紅的嫁衣,壓身上去。驚得旁邊的丫鬟臉色驟紅,匆忙地退出房間,心中有些為二夫人擔憂。
喜燭上的火焰瘋狂地跳躍著,踐踏出顆顆滾燙的燭淚,盛不下的悲傷順著燭身流下來,凝固住,留下它燃燒過的痕跡和燃燒時的痛苦。
當王朝晟的身體鋪天蓋地而來時,云汐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女子的軟弱,她閉起眼睛不想看到身上這個老男人好色貪婪的眼光。
“你在做什么?我娶的不是一塊木頭!把眼睛睜開,配合我!”
“我不要,你滾開!”云汐一想到這個年紀堪比父親的男人肆意地在自己雪玉般的肌膚上留下吻痕,留下味道,她就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她揮動著手臂踢蹬著雙腿想要護住自己裸露的身體,擺脫壓在身上的惡魔。
“呵呵,這樣才有些意思。”
東方微白,紅燭燃盡,喜房之中,鼾聲如雷。
云汐裹著嫁衣縮在床角無聲地哭泣著,淚水落在手里握著的一支銀簪上,云汐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似她此刻搖擺不定的心。
王朝晟那張丑陋的嘴臉上還掛著滿意的微笑,云汐多想把這支簪刺進他的胸口,然后再了結了自己的性命,但是一想到對自己有恩的繼父,她猶豫了。
云汐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懦弱無力,她把簪子抵在自己的咽喉,死了吧,活下去已經沒有什么意義,說不定死了的時候還能再看見他。
“你不要做傻事,你死了我就不救你爹了,還把你娘和弟弟都抓起來,關起來。”王朝晟沒有睜眼,口中卻念念有詞。
云汐好想說“那關我什么事”,然后用力刺下去,斷了這痛苦的折磨。可是手越攥越緊,就是刺不下去,她的心太軟了,不忍心用繼父的家破人亡作為賭注,簪子落在床上,很輕的聲音,卻穿透了云汐的心。
“好好做我的二夫人吧,我不會虧待你的。”王朝晟起身穿了衣服丟下這句話后離開了房間。
這是繼母親去世后云汐第一次痛哭,哭得很大聲,很凄愴,就像是以后不能再哭泣一樣,要一次哭個痛快淋漓,這哭聲使得在房間外等著進屋伺候她的丫鬟都不敢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