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那個受傷保安的疼痛;沒有人理解那個女孩的絕望;沒有人可憐那個醉漢的墮落。
看戲的人往往就是
從破壞中得到快感。
從痛苦中得到快樂。
當每個人都一樣的時候,我也不能說他們殘忍。
因為誰無法時時刻刻為別人痛苦,這不公平也不合理。
這個世界痛苦所占的比例足以讓一個人過分有同情心的人永遠生活在痛苦當中。
誰都有取悅自己的權利,只要不傷害別人。
我的手扶著墻,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努力讓自己呼吸得更順暢些。雜亂的人聲,血腥的地板,冰冷的警告,都遠遠的離我而去。
在我眼里,只有那個凄苦的靈魂在荒蕪人煙的廢墟里絕望的呼喊。
她的眼淚每一顆都落在我的心里,和我的血液混在一起,撞擊我的胸膛。
她破碎的聲音,凄苦的哀求,鉆入我的鼓膜,刺痛我的神經。
為什么單純的靈魂總是要被惡魔玩弄?
為什么年輕美好的她們都要承受那么多苦難?
為什么我無力去保護她們卻總是要讓我看到她們在受折磨?
如果可以,我愿意和魔鬼做交易,再次出賣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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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晉文始終面無表情,古婼籬和他來到警衛外圍,向幾個警衛說了幾句話。
警衛們勉強放下槍讓開一條道讓古婼籬過去。但他們比剛才更謹慎了,虎視眈眈的盯緊持刀兇徒,好像一發現他有什么多余的動作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馬上開槍掃射一樣。
黃晉文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少女螓首微抬癡癡的望了黃晉文一眼,即刻又低下。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那位氣質優雅高貴,步履從容,美麗絕倫的女總裁身上。
少女的眼里閃過一抹絕望。
那個渾身發光的女人,無論是美貌還是背景和她都有著天淵之別,就連那份從容也叫她自慚。
她的臉上怎么能夠始終如一的帶著一抹散漫的微笑?怎么能夠那樣淡定從容的站在一個隨時會發瘋砍人的醉漢面前,和一個可能懷有她男朋友的孩子的女人面前?
整幢大樓突然鴉雀無聲,誰都不想錯過這出現代版“陳世美拋棄妻子求榮華”的戲碼。
因為此刻所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足夠他們在家人朋友面前大大的炫耀一番。
他們的黃主管會是這種人嗎?如果這是事實,古婼籬會怎么做呢?這個讓她蒙羞的男人會得到什么樣的懲罰?還有那對父女?古婼籬會再次情感受傷害嗎?
許許多多與他們無關的問題都滿滿的擠在他們原本就充滿想象力的頭腦里。
“知道嗎?你父親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人罪,他現在需要被送到警察局。你放心,他們不會開槍的。”古婼籬淡淡的說。
女孩很驚訝,古婼籬居然沒有問她和黃晉文的事?
“俺是黃晉文的老子,誰敢關我?”醉漢突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粗勁的五指鉗子似的扣住擋在他面前的女孩的瘦弱手臂,把她拉到跟前。
那雙渾濁的眼睛迅速找到那個俊臉灰白的男人的所在,他陰測測地對男人說“姓黃的,你搞大我女兒的肚子,想不認賬。今天我把女兒帶來我看你還抵不抵賴得了。”
所有的目光瞬間唰向那個不知是羞還是怒,漲紅了臉的男人。
女孩也怔怔的看著他,如果仔細分辨,還能從里面找到幾分希翼幾分緊張。
古婼籬淡淡一笑,靜靜的走到一旁,把舞臺讓給他們。
“你們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們。”黃晉文氣急敗壞的指著他們說。
“好啊,你這狗娘養的,你當初窮得像個屁就來拐我的女兒,現在飛黃騰達了就說不認識了?你他媽的有種給我過來,我砍死你這忘恩負義,爽過就把我女兒丟掉的混蛋。”醉漢那些污穢的罵詞,可把黃晉文氣得渾身發抖。
周圍有些人在竊竊私語。
這可真讓他在公司同事面前丟臉,尤其是在古婼籬面前。
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冷靜下來了,臉色雖然很陰沉,卻比剛剛好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們是來訛詐的吧,這樣做會不會太夸張了點。”黃晉文斂下眼席,嘴角慢慢掛起一抹嘲諷的笑。
“你!你個.......”醉漢一張丑陋的大臉氣得猙獰可怖,正要開罵,黃晉文卻突然冷冷地打斷:“我不知道你是誰,誰指使你來這里用這種可笑的借口污蔑我,但你要是再敢胡亂辱罵我,我會馬上告你誹謗。”
這時從頭到尾默不做聲的少女突然抓住醉漢的手臂,使勁的搖搖頭,淚眼婆娑地說:“爸,咱們回去吧,這個人我跟本不認識。是我騙了你,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我隨便亂說的。我不知道你會.....”
原來是這樣,有些人舒了口氣,有些人卻頗感失望。
看來不過是場鬧劇。
“你!”醉漢咧嘴齜牙,眼睛像發瘋的獸眼一樣通紅。用一根短彈簧似的手指截著少女的臉,他厲聲罵道:“好你個胳膊往外拐的賤人!把你拉扯大了還幫著外人對付你老子!快說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如果不是姓黃的小子你怎么會說是他?你讓老子白白跑這么遠一趟來給你討回公道。你看老子為了你還要到局子里蹲著!你個死丫頭,你怎么不說是隔壁那只公狗?”
醉漢的話雖然粗魯的可笑,可沒有人笑。
少女的悲哀讓他們厭惡起這個口口聲聲為女兒討回公道的男人來。
面對父親毫不留情的羞辱,少女紅腫的雙眼淚水再次簌簌落下來,可她依然固執的低聲說:“爸,回去吧,我們回去吧。”
“啪!”醉漢一巴掌甩在女孩滿是淚水的臉上,氣急敗壞的逼問道:“你個吃里扒外的小婊子,快說那個男人是誰?誰讓你害老子跑到這兒來受罪的?”
女孩捂住被摑的臉,倔強地喊:“沒有人讓我叫你來這里,是你自己要來的。”
“啪!”又是一巴掌。
“我自己要來的?你要不說是姓黃的是你男人,我會來找罪受?你連人都不認識你就敢說你肚子里那個是人家的種,我就不信你有這個狗膽。快說那個男人是誰?反正你這個樣子也讀不成書了,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賣了”。
黃晉文的斂下的眼席微微顫抖,太陽穴鼓動著,左手的指關節由于過分攢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只有他自己聽到的聲音。
“夠了!這里不是你們解決私事的地方!把那個男人帶走。”黃晉文突然朝那對父女吼,最后一句是說給警衛聽的。
醉漢迷惑的看著黃晉文,黃晉文卻盯著那女孩的臉。
醉漢渾濁的眼球掠過一絲恐懼,然后是憤怒,他突然暴怒的揚起巨擘,狠狠地朝少女的臉上招呼“我叫你害老子......”
黃晉文跨前一步。
女孩閉上眼。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攔住醉漢的手擋在了秋默言的面前。
*
那一刻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默言哭了,不再是涓涓的滑落淚水,而是嘶聲裂肺的發泄出內心的委屈痛苦。
她把臉埋在我背后,抱著我的腰失聲痛哭。
她將她的恐懼和無助靠在我背上。
或許她的眼淚里還有一絲虧欠。
但我知道她什么都不欠我。
因為我是自愿的。
一道仇恨的目光朝我射了過來,我知道他是誰。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利益驅使下的空殼,一只卑劣的禽獸。
我可憐的女孩怎么會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江秘書,原來你認識這個女孩啊?呀!我記起來了,你上次是不是還和她在‘sweetlity’餐廳里吃飯?”黃晉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拍了一下腦袋,睨著我又皺著眉頭責怪地說:“你也真是的,她來那么久你都不出來,你看,我還白白被她爸亂罵一通,真是的!”說到最后似乎有些生氣了。
我感覺到女孩的喉嚨里發出嘶啞的抽泣聲。
我安撫性地握著她的手。
耳邊依稀傳來朱麗娜提高了嗓門在喊“別亂說!別亂說!”
“好啊!是你這臭小子對不對?原來是你這兔崽子,居然到現在才敢站出來。你還是不是男人?你誘拐我的女兒,搞大她的肚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還讓她亂指一個人害我差點.....”
我冷冷的截斷他的話:“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都不該打她。”
“她是我的女兒我怎么不能打?她大著肚子滿街跑給老子丟面子,老子不能打她?我養她這么大給你玩完了丟掉,我不能打她?我告訴你,如果沒人要她我就把你們的野種打掉,讓她去賣!”
那一瞬間我捏緊了拳頭。
“媽的,養著么大一分錢也沒掙到,還學人家去上學。你就是個窯子命,誰讓你媽是給人騎的。你還真有樣學樣馬上就給男人騎出個球來,你......”
“住口!”
我聽到有人暴怒的喊出這兩個自來。
等到意識回籠我才發現是我自己。
我第一次失控的揮拳頭,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后我看著男人后退幾步,那張惡毒的嘴流出血來。
我卻沒有絲毫報復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