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不是句號,只是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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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遠(yuǎn)望去,紅磚瓦,白漆墻,淡藍(lán)的窗戶還有墻上一隅的爬墻虎。
車停在房子門口。
六十多歲滿臉皺紋老太太朝我怪怪的撇了一眼,她是這間小屋的房東。一個孤寡老人,在這個唇舌特別發(fā)達(dá)的年紀(jì)下,有很多聊天打麻將的伙伴。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以為房里那個有身孕的女孩是我在外面包養(yǎng)的情婦。
一個孕婦和一個不住在一起的男人,無論在哪里都很顯眼,都可以成為飯后茶余的話題。
為了默言的安寧,我決定實(shí)施兩套方案。
第一,視而不見。第二,封口。
第一套就不必說了,純屬阿Q精神勝利法。
第二套比較積極點(diǎn),老太太在收到我的禮物的時候才會樂呵呵的露出她兩顆金牙。收過禮物后就一個牙齒也沒露。
今天我又給她帶禮物了,她卻還是怪怪的瞅著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頭上長著兩個觸角的外星人一樣。
“有問題嗎?”我記得出門前鏡子里的人沒有長出觸角來啊。
老太太詭異的瞅了瞅我,沙啞的聲音被刻意壓低后像機(jī)了一臺磨沙機(jī)在工作:“先生,東西可以砸,就是別動刀子。”
砸東西?動刀子?搶劫嗎?
“什么意思?”我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太太詭異的看了我一眼,“嘿嘿”干笑了兩聲,竟然轉(zhuǎn)身扭動著胖嘟嘟的身子走進(jìn)她那間小屋去了。
我?guī)е活^霧水按門鈴。
默言打開門的時候看我的表情也像做賊一樣。
難道有什么陰謀?
我小心的走進(jìn)屋里,人立刻僵住了。
寶石紅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
女人隨意的靠在沙發(fā)上,淺灰色雪紡衫襯托出她靈動中的柔美。凝白細(xì)致的皓腕戴著一只以古典雕紋為主調(diào)的銀色的腕表,典雅而高貴。交疊著的修長玉腿包裹在黑色的絲絨襪里,小腳踏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性感而精干。
女人那種沉靜的內(nèi)斂從容同與生俱來的風(fēng)采讓周圍的一切成了模糊地背景。
除了古婼籬,還有誰能在舉手投足將智慧與美麗以優(yōu)雅的魅力散發(fā)出來?
看著這個女王級人物,我苦笑,難怪樓下那個老太太會說那么莫名其妙的話。
不過老太太眼睛大概是不大靈光,怎么看這個女人都不像他這種普通男人的老婆吧?
還是她以為我是二級包養(yǎng),默言是三級包養(yǎng)?
“總裁.....”我訝異于她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但繼而一想又沒有什么可驚訝的。如果連這里她都查不到,那才是不可思議呢。
只是她來做什么?她.....對默言....
我看看一臉拘束的默言,思緒混亂的我突然聽到女人優(yōu)美的嗓音。
“我姓古,名婼籬,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婼籬。”女人好整以暇的微微前傾,手肘放在膝蓋上。眨著那雙美麗的眸子,戲謔地看著我復(fù)雜的表情。
一年多,我從未叫過她的名字,這種距離是我故意造成。至于原因我想已經(jīng)沒必要再提了。
我干咳一聲,勉強(qiáng)笑著說:“那好吧,婼籬,你來.....”
古婼只聽完“婼籬”兩個字就滿意的笑了,但接下來就完全沒有我置喙的余地了。
“我來看看秋小姐,順便告訴你一聲,你這一個星期的假期已經(jīng)剩下五天。五天后不去上班,對不起,你必須為你的行為抵押上兩個月的免費(fèi)勞力。”
我一愣,訝然道:“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經(jīng)辭職了嗎?”
古婼籬姣好的黛眉一挑,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xiǎn)笑意:“江先生,‘古氏集團(tuán)’的規(guī)矩你大概早忘了吧。公司的一切事務(wù)總裁具有最高決定權(quán)。你未經(jīng)允許擅離崗位,我不追究你責(zé)任你還敢給我拿喬?”
“可是員工有權(quán)請辭,只要.....”我試圖辯解,卻突然想起一件被我忽略很久的事,瞬間又呆住了。
“只要合同期滿。”古婼籬很好心的替我接下去。
是,只要合同期滿,當(dāng)初進(jìn)古氏的時候因?yàn)槟康牟粏渭儯幌胫茼樌v扎進(jìn)去就行了。畢竟不是真的要靠這份工作過下半輩子的,對那份合同也沒細(xì)看就簽了。
我舔舔唇,艱難地開口:“那么.....那個......我的合同期是......”
古婼籬笑笑沒說話,從包里掏出一盒MarlboroFilter,取出一根來,“啪”一聲點(diǎn)燃,優(yōu)雅的抽了一口,吐出好看的煙圈。
正當(dāng)我以為她終于要開口時,她卻突然看了一邊的默言一眼,笑一笑,捻熄了煙,然后才轉(zhuǎn)過頭悠閑的對正急得像鍋上螞蟻的我說:“你可以坐下,我來慢慢告訴你。”
其實(shí)我很想讓她知道,就在她剛才那一連串動作之間,我已經(jīng)急得想過一百種以上的方法掐死她。
“一般來說公司的特級員工是三十年,高級員工合同期是十五年,一般員工是五年,后勤人員是兩年。”她有條不紊慢慢的說。
“那我是哪一級的?”我立刻接到。
雖然我早已經(jīng)感到深深的絕望,但還是想要知道答案,就如同垂死的人還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古婼籬愉快的說:“你嘛.....勉強(qiáng)算是高級吧,不過由于歷年來總裁的秘書更換速度比后勤人員還快.....”(電閃火石之際我看到了曙光)
“也不多,就四年。”古婼籬伸出四根好看的手指,一臉和善的欣賞我開始發(fā)光的臉慢慢的暗淡下去。
我僵僵的說:“總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只要我交違約金就可以有自主權(quán)了,對嗎?”
古婼籬笑得非常愉快,眼里滿是閃閃的波光,那是一種極度快樂的光。
“是啊,是啊。”
“違約金是多少?”
“你覺得我該定多少呢?”
shit!合同里規(guī)定違約金由公司自定!用膝蓋想都知道古婼籬的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總裁,勉強(qiáng)是沒有幸福可言的。”我最后再掙扎了一下。
“不勉強(qiáng)也是沒有幸福可言。”古婼籬一腳把我踩死。
我閉上嘴,心里一遍遍問自己,你這是造了什么孽?
古婼籬站起來,看看默言,對我說:“我已經(jīng)請了保姆來照顧她。”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也沒什么的。”默言搖搖手趕忙說。她對著古婼籬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沒有人照顧你,他不會安心去工作的。”古婼籬瞟了我一眼,溫和的對默言說。
默言搖搖手,比剛剛還要焦急的說:“你不要誤會,我跟江大哥沒什么的。真的沒什么!”
古婼籬依舊只是淡笑著說:“我沒有誤會。”
默言一聽就更急了,連話也說不出來。
古婼籬越是平淡她就越是急。
我嘆了一口氣,古婼籬,這個心思深沉,沒人能看透的女人,總是叫人不知該拿她怎么辦好。
古婼籬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一種莫名的感情。她不再說什么,徑自打開門走出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突然很失落。
默言不知怎的突然沖那個即將消失在門口的女人喊了一句:“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江大哥的,他是騙你的!”
我臉色一青,責(zé)怪的看了默言一眼,默言卻沒理我。同時,我感到自己開始呼吸困難。
我知道表面不愿默言多管閑事的我,內(nèi)心卻在悄悄等待她的反應(yīng),等得開始發(fā)顫。
然后開始設(shè)想她或許會冷冷一笑,一言不發(fā)的離去。或是譏誚的反問一聲:“是嗎?”。亦或是......
可是我絕對想不到她會無比平淡的說出那三個字。
“我知道。”
“你怎么...”默言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門合上的時候從門縫里飄來一句讓我脹紅了臉的話。
“兩個月前他還是處男。”
屋子里靜了一會兒。
一向單純可愛的默言居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一邊朝我壞壞地?cái)D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