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鐘后，我們坐在一架小型私家飛機上。

這種效率讓我很難接受此刻自己已在返回闊別已久的家園這個事實。

或許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的心才仍舊空蕩蕩的，沒裝進一絲回歸的喜悅，甚至沒有一絲情感。

而離別之聲在即，靜凌的情思溢出了幾分。

琛睿坐在她旁邊，她沒有拒絕，偶爾的閑聊讓兩人之間的那份淡淡的情感維持輕細的交流。

望著靜凌眼里少有的柔情神彩，我收緊了拳頭。

咫尺白云，藍天碧海。

機翼指著那片藍，寶石一樣的藍，青翠的藍，六十六層樓上的藍。

藍色的背景，辦公桌后，她越過身子低魅的說“秘書，我也是認真的。”

藍色的背景，她背對著我，默默的望著外面，冰冷破碎的念諾著“你不知道？是啊，你不知道。”

藍色的背景，她挑著眉質問我：“為什么要說這些話？”

現在，我可以不必再回答‘我不知道了’，因為答案我已經有了。

就在我的心里，藏了很久，很久。

“哥，你怎么了？”

我拿下貼在額上的小手，微微一笑，“我沒事。”

靜凌挨在我身邊，躊躇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哥，過去的都過去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抬頭尋找琛睿。

雖然我還不能原諒他，但有些事還是非他不可。

至少內心深處，我還是比較相信他的。

琛睿接觸到我的目光，走了過來，拉著靜凌的手，輕柔的說：“凌兒，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和你哥還有點事要談。”

靜凌扁起可愛的小嘴，不滿的看著我，“我不能聽嗎？”，我摸摸她的腦袋，輕笑著搖搖頭。

靜凌眉頭一蹙，兩眼水光咋現。

又來這招。

我站起身趕緊拉著琛睿就走。

我擔心遲了，就算我能招架得住，有人可能逃不出這密不透風的淚水攻勢。

“臭哥哥。”

我淡淡一笑。

琛睿詫異的看著背后耍小性子的靜凌，他大概從來沒有見過這副逗趣摸樣的靜凌吧。

“回神吧。”我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咳.....你想說什么？”他尷尬的收回目光，干咳一聲。

我插著手閑閑的說：“你放心，我不會把妹妹托付給你的。”

他轉過臉，目光投向窗外，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還有什么？”

“還有這個。”我張開手心。

琛睿轉過頭目光一閃，倏忽屏住了呼吸。

他肯定認得這個東西。

“剩下的四分之三”我淡淡的說。

他疑惑的目光繼而往上移停留在我臉上，“你想說什么？”

我把它收回，輕笑著說：“你真覺得我和靜凌能順利回去？”

“我會全力保護你們的安全。”琛睿眼中瞬時罩上寒霜，連聲音也涼徹骨。

我只是譏誚的一笑，輕哼道“也包括監視，乘機奪得芯片？”

琛睿眼里掠過一絲窘迫，可見我猜的一點沒錯。

“在你眼里靜凌和芯片，哪個重要？”我不帶一點情緒的問這個我已然不太熟悉的男人。

聽完我的話，他竟然毫無預警的笑了起來，就像突然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看樣子如果不是怕吵醒已經睡著的靜凌他會笑得更大聲。

“對我來說什么東西都比那破玩意兒有用多了，你問我哪個重要？”

我并沒有受到他的影響，仍然不冷不熱的嘲諷到：“可是沒有它你也不好過，不是嗎？”

琛睿止住了笑，表情僵硬起來，杵在那里沉默不語。

“如果我要你帶著芯片保護靜凌離開，在沒見到我之前不要把芯片給任何人。你愿意嗎？”我說出了我的要求。

“你....”他抬起眼一臉詫異的望著我。

“或許，還不到那個時候。”我把芯片放到他手上，定定的看著他：“我能信得過你嗎？”

“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靜凌。”男人的目光如同穿透原始森林的烈陽，散發著堅定不移的熱力。

伴隨著男人鏗鏘有力的承諾，我握著他的手，淡淡一笑說：“還有它，不要忘了它。”

雖然婼籬看不到了，但我仍希望為她做點什么。

男人點點頭，答應下來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他能保護好靜凌，我不會再怪他什么。

其實，我明白，整件事真正最不能原諒的人是那個叫江紀悠的人才對。

琛睿望著我，那雙眼里燃著一份很久以前的情誼。

我無聲的嘆息。

那些過去的日子已經不再，可是那時的友誼卻摻不入一絲虛假。

我們都是一群身不由己的人，即使虛假的活著，但靈魂卻真實的存在。

“想不想知道那個人的故事。”

“誰？”我反應過琛睿突發的話來，疑惑的問。

琛睿睇了我一眼，“不用裝了，你一直都很想知道。”

我搖搖頭，淡淡的說：“現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問問你自己的心，真的相信她已經不在了？”琛睿看入我的眼底，我知道他在我眼里看到了否認。

他哼笑道：“雖然我不能肯定古婼籬是否還活著，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亂石下面沒有保時捷的殘骸，倒是有幾輛凱旋的尸體。不過人的尸體是沒有找到的。”

下一秒，他的衣領已經在我手中。

“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不是騙我的吧？你個混蛋要是敢騙我，我就揍死你。”

在他還沒有任何保證之前我就必須先威脅他，省的他突然改口了（雖然威脅的內容可能有點不實際。）

“你先讓我喘口氣，哼，瞧你這副失魂的摸樣，當初還死要面子的裝作不在乎。”即使被吊著琛睿還是抓住了損我的機會。

但我也沒放過損他的機會，“你先顧好你自己吧。”我放開了他。

琛睿目光一黯，他的路不見得比我容易走。

“我發現你比以前難搞多了，是什么事改變了你？還是你本來就這樣？”

琛睿突然看著我無奈的笑著說。

我無聲的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我還是不放心的問了句“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騙你對我沒好處，你也不會為了報答我，把你妹妹嫁給我。”他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

“要不要聽？”琛睿不耐煩的插著手，撇了撇嘴，不客氣的給我下最后通牒。

我接到：“其實我更想知道，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叫....裴傅芟，是什么人？”

“你若是問他，我對這個人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的來歷不明。”

我睨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講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我實在不喜歡聽他講廢話。

“說說那個人妖吧，你知道他多少？”我不耐煩的說。

琛睿嗤笑道，“連你也看出他是人妖。”

我反倒驚訝的瞪著他看，“真是人妖啊？”

琛睿皮笑肉不笑的瞧了我一眼，若有所指的對我說：“你知道這是誰的杰作嗎？”

我喉嚨作了艱難的吞咽動作，對這家伙曖昧的態度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我還是順著他的話問：“誰啊？”

“我不信你猜不出來。不過......”他把手搭在我肩上，用力的拍了拍，同情多過仗義的說：“我還是告訴你吧，是古家的人。”

我強忍住從腳底冒出的寒意，追問道：“為什么？他們有仇？”

琛睿哼笑了一聲，睨著我說：“跟你的古婼籬有關，說出來這事，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他叫趙洛行。”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渾身就僵住了。

趙洛行，我不只知道這個人，還看過他的照片。

難怪會覺得熟悉。

但很奇怪，我總覺得這種熟悉感并不是來源于那張照片。

到底來自哪里呢？我一時也想不出來。

“你該知道他曾經是古婼籬身邊的秘書吧，他們的那些事，你一定也知道。”

我確實知道一些。

雖然對這件事每個老員工都諱莫如深，但我好歹也算半個密探，要收集這點信息也不見得很難。

這件事是周景華告訴我的，也就是古氏大廈醫務室里那個老中醫。

該是四年前發生的事，當時趙洛行還是古婼籬的新任秘書。

據周景華說，兩人相處不過一星期就在一起了。

誰看著他們都是很親密的一對，古婼籬還為趙洛行買了車和別墅。

當時每個人都以為女王就要定下來了。

可是半年后不知什么原因他們突然分手了。

趙洛行也離開了公司。

有一天，他突然回來了，從公司里把古婼籬帶走。

公司里的人沒有一個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周景華也不知道。

但兩天后古婼籬就回來，一切如常。

或許已經有什么不一樣了。

“他們去了哪里？”我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琛睿居然知道我在問什么，他回答說：“古婼籬不是自愿跟他走的，他用了一種藥物，能夠迷醉人的大腦。古婼籬是在藥物的作用下被趙洛行強行帶走的。”我眉頭一皺，不等我發表意見，他繼續說道：“實情是趙洛行綁架了古婼籬，至于他們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趙洛行現在這副樣子是古家那些大佬整出來的。他可是對古家的人都恨之入骨，尤其是古婼籬。其實我倒是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古婼籬，這家伙做的事情就足以讓古家人把他分尸了。”

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琛睿最后兩句話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

尤其是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會忽然覺得一整陰風從背后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