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趴在地上獲取短暫的喘息機會,一絲不得動彈,這一分一秒的喘息機會對我來說很珍貴。
“噠,噠,噠”
我聽到這格外清晰有力的皮鞋踏地聲,眼皮微抬,視線里多出一雙錚亮的皮鞋。
心臟跳動的頻率突然加快。
頭頂上響起一陣熟悉而陌生的獰笑。
我竭力的一抬頭,心卻一沉,真的是他!
男人蹲下身,憐憫的看著我,伸出手嘲弄的拍拍我的臉,輕笑道“江紀悠,你可曾想過今天。想想你以前如何靠著一個女人的信寵來打壓我,你可真是聰明啊。你這次怎么不叫她來呢?你也覺得靠她的庇護很可恥了,你也知道羞恥了,你以為你截住‘葬禮’程序就很厲害了么?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你以為我黃晉文真是什么人都能欺負的!”男人像突然發了狂,英俊的臉龐扭曲出可怕的線條,陰冷的目光宛如地獄的怨靈。
我只看到眼前的人影憤然站了起來,下一瞬,黑硬的皮鞋狠狠地踩在我大腿上的槍彈瘡口上,極力的旋擰。
鉆心的痛傳入神經,我痛得無法呼吸,可以感覺到鮮血大量的涌出傷口,閉上眼,咬住牙關,我還是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賤骨頭!”皮鞋一腳把我無力自主的身體踹翻。
我只能努力捕捉著每一秒的時間,調整呼吸,要不然真的隨時會休克。
“沒有人欺負你,是你自己過度妄想。人活著卑賤不可怕,可怕的是連心都是卑賤的。”
明知這是在自討苦吃,我還是咬著牙擠出兩句話來。
但我也知道他們還不敢殺我,因為殺了我,他們沒有籌碼和古婼籬玩。
“是嗎?”黃晉文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再次蹲下身,竟然將一根手指殘忍的挖入我腿上的彈孔中,“在你眼里我是個連心都很卑賤的人吧。那你是什么人?說啊!”
“啊!”
我終究沒能忍住他殘虐施加的痛楚喊了出來。
靜凌聽到聲音,在房間里難過的哭叫起來:“不,你們不要再為難我哥。哥,不要理我,你走,你走。”
我渾身微微抽搐,握緊滿是血的拳頭,用僅剩的力氣開口“不要哭,哥沒事。不要哭。”。
“走?走到哪里去?我看你還走不走得了。”黃晉文瞇著眼睛,沾了鮮血血肉碎的手指在我的衣服上擦了擦,詭笑著對我說“想好答案,我去拿樣東西就回來。你的答案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黃晉文站起身,走入廚房里。
我的心里一涼,絕望從心底攀升來。
從黃晉文的話里我能預想到還有更殘酷的痛苦要經歷。
下一刻,他帶著愉快的笑容出現在我的眼前,手里拿著把錚亮的刀,那是我用來切肉的,它的鋒利我非常清楚。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它會用在我身上。
我只是個普通的人,當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時,我渾身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臉色慘白。
可是我不會求他,求也沒有用。
我很清楚此刻就算我求他給我個痛快他也不會答應。
帶著一柄刀緩緩走近的男人,猶如地獄里來的修羅,冷血殘忍。
男人獰笑著問“想好答案了嗎?”
我強迫自己看著他,滿是血腥味的嘴唇輕掀,“我也不太高貴,只是算起來比你好上一點。”
低啞的聲音,馬上引來他的縱聲大笑。
他一把扯起我的腳,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全身疼痛的部位因這種恐懼而突然抽搐起來。
“現代醫學昌明,挑斷了腳筋還是能接的,你不用太緊張。等一下還有更多驚喜給你,也許你也可以試試像房間里那個不男不女的人一樣是什么感覺。”
男人冰冷嘲弄的話語剛落,一個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闖入這片血腥的空間。
“不要,晉文不要!”
這個女孩的聲音沒有使我有得救的喜悅,而是立刻叫我被痛苦麻痹的神經再次感到驚駭擔憂。
默言,你不該來,你不該來。
我心里一遍遍的重復這句話,好像只要多重復幾次,眼前的女孩就能消失到原來的地方。
“哼,你來干什么。還不給我滾回去。”黃晉文冷厲的看著身后的挺著大肚子的女人。
默言蒼白得透明的臉頰掛著一串零落的淚珠,對他的話恍若未聞,顫抖著身子一步步靠近我。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怕。
“默言,回去。”我暗啞的聲音勉強出口。
“江大哥......”默言顫抖著唇瓣,低聲的叫喚。
我用傷痕累累的雙手撐住地板,勉強抬起頭望著她的臉。
上次街頭的偶遇太過匆忙,我沒有發現這個女孩曾經的青澀稚氣已經徹底褪去了。女孩此刻已經蛻變成女人,如今誰都不會懷疑這是個成熟溫柔的母親。
我勉強讓這張滿布痛苦的臉扯出一抹微笑,“回去,默言,這里沒什么是你管得了的。聽話好嗎。”
腳上突然一傳來刀割的劇痛,我的笑容凝在臉上,或許這個笑已經扭曲了。
“唔....”
從他拿刀出來的時候,我就沒有懷疑他會下手,可是我不敢相信他會在懷著自己孩子的默言面前下手。
默言更像那個被刀割的人,驚叫一聲,不顧一切的直沖向黃晉文。
黃晉文不讓她靠近,一把將她推開。
被推開的默言看到一臉痛苦的我,急忙到我身邊。她慘白著臉,極力攔在我身前,對著臉色鐵青的黃晉文嘶聲哭喊:“不要,晉文,不要傷害江大哥,他是好人。我求你不要再傷害他了,你跟我回去吧,不要再陷下去了。咱們什么都不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好嗎?還有我們的孩子。晉文想想我們的孩子.....”
“滾開,你這吃里扒外的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這男人的關系。你在他那里住了多久我會不知道?你少在這里哭哭啼啼,如果不是確定那個孩子是我的,你以為我會養你到今天當著我的面護著你的情人!”黃晉文陰沉的臉上滿是仇怨,眼里的殺機已經燃起。
“你!”身前的默言煞白了臉,渾身劇烈的顫抖,眼里的悲切遠勝于羞怒,她失神的點點頭:“好!好!既然這樣你把我也殺了吧。”
“默言!”我不想連累任何人,更不想讓這個可憐的女孩受到任何傷害。我卯足了力仰起失血過多而暈眩不已的頭,用虛弱的聲音朝黃晉文說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和她無關,讓人把她帶走。”
畢竟是自己的女人和親骨肉,黃晉文即使已經讓怒火燒紅了眼卻也下不了手傷害他們。
黃晉文一指兩個人,讓他們過來把默言抓起來。
默言拼命的掙扎踢踹,極力的叫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兩名架著她的男人對這個又抓又咬又踢的女人露出非常不耐煩的神色。
我看到,就在黃晉文朝默言冷哼一聲,轉過頭的瞬間。一個男人突然故意放手讓正在拼命掙扎的默言被沉甸甸的肚子奪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而這時地上滿是茶幾的玻璃片。
“默言!”
“默言!“
眼睜睜看著鮮血從默言被玻璃割傷的腹部流出,我嘶叫一聲嗆出一口血。
黃晉文緊張的沖到默言身邊,怒瞪著那兩個男人,厲聲吼道:“你干什么!你這個混蛋!”
可是那兩個男人互看一眼,回過來看黃晉文的時候兩人眼里都是朝弄,其中一個男人譏笑道:“你的女人肚子太大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你們!你們敢這樣對我說話!”黃晉文怒不可遏,睜圓了眼狠狠地瞪著那個人,拿刀的手因怒火而微微顫抖。
“你們別說了,快送她去醫院。”我拼命的掙扎著起身,“砰!”另一條腿上馬上被打入一顆子彈。
我吃痛的悶哼一聲,頹然趴在地上。可是我仍然死死的望著那個咬著牙在滿是玻璃的地上痛苦呻-吟的女孩,她慘白的臉上滿是汗水,裙擺已經滲出許多血,腹部的玻璃片扎得很深,血液在不停的涌流出來,再這樣下去她會有生命危險的!
“黃晉文,送她去醫院要緊,快!”看著默言臉上的痛苦,極度的焦急讓我掙扎著開口。
“閉嘴,我的女人不用你管。”盛怒中的黃晉文狠狠的啐了我一句。
這時候房間里一直不開口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尖細的聲音灌入每個人的耳膜,“哈哈.....黃晉文你到底以為你是什么人?你要是不清楚就讓我來告訴你。你不過也是個鄉巴佬,狗崽子,垃圾!可笑我當初還真以為你是個人才,費盡心思把你籠絡進來,沒想到你也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垃圾廢料。連我幫你拿到芯片讓你操刀,你都搞不下一個‘葬禮’。什么“IT神人”,我呸!你以為你還有什么資格指揮我的人?除了那點騙人的用處,你還能干什么?你和裴傅芟一樣是個孬種!怕那個女人來尋仇,硬是趴在這里不尋求庇護,你真以為你很了不起。哈哈....坦白告訴你,我手底下隨隨便便一個人都比你有用多了,你連替他們舔腳丫子都不配。你憑什么指揮我的人!你說我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哈哈.......在我面前說這句話的人都給我下地獄去!”
趙洛行的聲音剛消失,幾聲驚心動魄的槍聲頓起。
“不!”我嘶聲凄厲的叫了起來。
默言靜靜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滯的望著門口,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身上鮮血涓涓的涌出。
就在前一刻,她強忍著痛苦拼命的一頭撞向那個突然拔出槍要射殺黃晉文的男人。
那個男人冷不防被地上的默言撞倒,黃晉文就趁著這時趕緊拼了命沖出門口,逃之夭夭。
而本該他承受的槍彈都落在默言身上。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淚水潸然滾落。
默言,我單純執著的女孩,苦命了一輩子的女孩。
第一次在酒吧里見到她,她只是個蒙上少女憂郁的青澀女孩。在“橘色”孤寂的角落里里獨自品嘗著懵懂的愛情帶來的煩惱。
每天在古氏大廈門口徘徊只為了看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一眼,每每失望而歸時洗皺的藍白校服總是被那雙纖細的小手揉得更皺。
有了他的孩子,卻在古氏大廈里受著眾人的屈辱。受傷卻仍然努力不悔的愛著每個傷害她的人。即使安全的呆在小屋里她也會時常嘆息,本該蓄滿陽光的大眼睛,被黯淡的烏云進入。我問她在想誰的時候,她卻無法甜蜜的一笑。
我知道她要的幸福很簡單,就是能得到那個男人落下的目光,即使是短暫的一瞥也讓她快樂上一整天。
我告訴她那些已經過去,可是她說如果曾經有人愛過她,她就知足了。
她告訴我她知足了。
“默言。”我只能把她的名字哽咽在喉嚨。我害怕睜開眼看到她臉上那抹淡淡的微笑,看到她正孕育著新生命的肚子,那里曾經許下她無數的美好祝愿。
憂郁的時候,她總是摸著那個悄悄成長的生命微笑。
她說那是她又一個親人,最親的親人。是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她說她要把她得不到的快樂通通給他。
.......
而如今一切已經消失。
你苦難的人生就此結束。
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